第廿一至廿五章

編著:牧樵/掃描、校對:jiamin

【第廿一章】 重功名何日解世故 疑身世暗落思親淚

  看到仕林酷似許仙,李公甫夫婦感到不負所托,只是每當仕林追問父母下落時,李公甫夫婦總是不忍心將真相說出,怕影響仕林讀書的心情。

  仕林一心發憤向學,盼能求取功名、顯揚父母,終日不曾踏離書房一步,看在碧蓮眼裡,十分心疼,親自下了廚房,燉了一碗蓮子湯,端到仕林書房中。

  「門沒鎖,請進來。」仕林聽見碧蓮在門外叫門,頭也不回的應著。

  「表哥,我看你好幾天都不出書房,求取功名固然是件好事,但不要因此而累壞了身子了,我燉了碗蓮子,表哥快趁熱喝了吧!」碧蓮雙目低垂,婉言的勸仕林,言語之中,盛滿太多情意。

  「碧蓮,妳辛苦了,還為了我下廚房,真是過意不去。」仕林看著碧蓮,不禁深情地望著碧蓮說。

  「沒什麼啦,我怕你累壞了身子,還怎麼求取功名呢?」碧蓮見仕林盯著自己看,不安的忸怩著,頰上已飛上兩朵紅雲。

  「碧蓮,我們青梅竹馬至今,一直心思相通,等我登科之日,定不負碧蓮之恩。」仕林肯定的告訴碧蓮,不必言語,兩顆心早在眼光交會時緊緊相繫在一起了。

  而在林內苦心修鍊的小青,每當功力增進有所阻礙時,就恨自己資質愚昧,不能道行日進十成,她那知練功非一日兩日就可精進數倍,而要苦心去練和時間的磨練。每每在垂頭喪氣之際,又想起還在雷峰塔下、情同姊妹的白素貞還在吃苦,就一遍又一遍的逼自已再繼續,如此忠心的對待白素貞,真是連人都比不上呢!

  有一善必有一惡,在崑崙山上,終年雲霧飄緲,靈氣非凡,萬物沈浸在此靈氣之地,不免也脫去了獸性。卻有一隻千年的老狐狸,在山上吸取日月精華、天地精氣後,而得以幻為人形,並自稱胡媚娘,和另外一隻道行較淺的小狐狸小紅,狼狽為奸,以化為絕色美女的面目結伴下山,專門勾引心志不堅定、喜好美色的年輕公子,使他們陶醉在溫柔鄉中,身形俱疲後,再下毒手,以鮮血做為她們的珍饈佳餚,日復一日,已有不少青年喪命於兩狐的手下了。

  那天,胡媚娘和小紅見鄉民上金山寺祈願,不禁對「上香祭拜」的舉動覺得好奇新鮮,結伴來到了金山寺。

  「媚娘,你看那和尚長得斯文有禮,可不比城裡那些長得一臉邪氣的公子哥兒差呢!」小紅接過許仙遞過來繚繞的香後,悄悄地對胡媚娘說。

  「嗯!真是好一個白面書生,只可惜他已經出了家,不知道還會不會被女色所迷?」胡媚娘見獵心喜,但又略為遲疑,蹙了一下眉頭,沈思打量了一會兒,很快又露出一抹微笑。

  「小紅,無妨,憑我倆的美色,就算他定力再夠,也飛不出我們的手掌心的。」胡媚娘眉毛一挑,胸有成竹的說。

  邊說著就假意跟在許仙身後,準備來個「美人計」,引許仙入甕。

  「哎呀!好痛。」胡媚娘故意跌倒,引起許仙注意。

  「啊,女施主您受傷了,快隨貧僧到廂房敷藥。」許仙聽見身後有人出聲,回過頭一瞧,是個女香客跌倒了,膝蓋滲出涔涔鮮血。

  「師父,真是有勞您了,小女子大意,給您添麻煩了。」胡媚娘邊嗲聲爹氣的答話,一隻眼睛邊朝許仙直瞟。

  許仙對胡媚娘的勾引渾然不覺,只覺得胡媚娘身上的陣陣香氣傳來,心裡一震,在內心深處浮現了一個倩影──白素貞。

  許仙領了胡媚娘和小紅來到廂房敷完藥,並沒有和她們多聊,只是仔細地替胡媚娘上藥包紮,胡媚娘見許仙像塊木頭,一點也不解風情,也無可奈何,就和小紅離開了金山寺。

  法海正在禪房內閉目打坐,心境澄淨,聽到女人家的聲音,好奇地微微張開眼睛,見兩位女香客身上有股妖氣,原本想起身逐退,繼而一想:「許仙在寺內修行也有一段時間了,不知他是否已忘卻兒女私情,我何不趁此機會試探他?」於是悄悄地隱身在門外。

  只聽見兩位女香客出言頗為挑逗,而許仙只當作耳邊風,並沒有因此而把持不住自己,反而是兩位女香客嬉笑怒罵了一陣後,自覺無趣,告辭離去。

  「許仙,你定力可佳,假以時日,必能修得正果。」法海捋著長鬚,讚許地說。

  「大師有所不知,人稱『曾經滄海難為水,除卻巫山不是雲。』娘子現在還在雷峰塔內受苦,許仙並非薄情之人,怎麼可能輕易辜負娘子的恩情呢?只是可苦了娘子了。」許仙目光落在遠方,臉上已是熱淚交織了。

  「出家人六根當清淨,像你如此放不下,恐怕無法有所修為。」法海見自己猜測錯誤,言語中有點失望,卻也對痴情的許仙感到無可奈何。

  清明節間,李公甫夫婦帶著仕林、碧蓮到西湖附近山上掃墓,一行四人路上閒聊,許氏遙望山頭上的金山寺和魏然聳立的雷峰塔,不禁想起許仙和白素貞的西湖巧遇姻緣,一時感慨地歎了一口氣,說:

  「仕林,你的父親就是在這西湖畔定下姻緣的。」語氣間似乎隱瞞了什麼。

  「姑丈、姑母,您只跟我說我親生父母的姓名,卻從來不告訴我他們的去向,到底是什麼原因呢?」仕林急急地追問。

  「哎!說來話長,這個謎要等到你二十歲時才可能解開了。」許氏不願意透露隱情,怕仕林傷心,無法全力準備科舉。

  許仙見姑母支吾,只好強忍住心中的渴望,和表妹碧蓮隨興漫步。

  「碧蓮,我的親生父母下落不明,要靠我去解開這個謎了,今日趁此清明佳節,剛才祭拜祖先的時候,我許下了三個願望,一是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父母;二是科舉中第,光耀門楣;至於三嘛!就是把妳娶進許家門。」仕林表情先是凝重,談到碧蓮時又化為柔情。

  碧蓮嬌羞地低下頭,一對倩影真是羨煞了在林子裡的胡媚娘和小紅。


【第廿二章】 遭險惡猶然茫不知 救危難小青挺身出

  胡媚娘上回色誘許仙不成,今日又見許仕林唇紅齒白、俊秀可愛,和許仙中年男子沈穩莊重大大不同,應該逃不出她的手掌心,越想越得意,彷彿已見到了許仕林沈迷在自己美色的畫面,卻不知「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」。小青在洞中修鍊,聽見有人談話,不禁豎起耳朵專心地聽。

  聽了一陣,小青不禁喜極而泣,看到長大成人的許仕林,風姿翩翩,真是替白素貞高興。

  「姊姊,仕林已長大成人了,小青的武功也漸漸增強,你在雷峰塔所受的苦,就快要解脫了。」說完,心中真是悲喜交織,感慨萬千。忽見胡媚娘一身妖氣,跟隨在仕林身後,知道非善類,就跟在胡媚娘後面,暗中保護仕林。

  夜晚寂靜無聲,明月當空,仕林書房透出一片亮光,碧蓮看見仕林埋首書卷中,心中憐惜,親自煮了一碗人參湯,準備給仕林補補元氣,沿著迴廊,碧蓮嬝嬝娜娜,手中托著一盅冒著蒸氣的人參湯,朝著書房走去。

  「碧蓮嗎?請進。」仕林聽見門上輕輕的剝啄聲,知道是碧蓮。

  「碧蓮,你又費神替我準備吃的,真是麻煩妳了。」仕林放下書卷,歉然地說。

  「表哥,這一點都不麻煩,我願意替你照料飲食,好讓你更專心進京赴考。」碧蓮嫣然一笑,絲毫不引以為苦。

  「哎!碧蓮,我雖然一心一意準備趕考,但只要一想到下落不明的雙親,就覺得心煩意亂,真不知如何是好!」仕林還是無法忘懷找尋父母這件事。

  「表哥,你不必過於心急,只要專心一致的準備趕考,到時名見天下,又何必愁找不到父母呢?」碧蓮曉以大義,要仕林先專心唸書。

  仕林聽了碧蓮的話,也覺得有道理,心情稍微感到寬慰,又重新投入書卷中鑽研。

  一路跟蹤仕林回到家的胡媚娘和小紅,看見碧蓮從仕林書房中出來,認為機會難得,想化身為碧蓮,進入書房勾引仕林;然而「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」,小青察覺胡媚娘的詭計,心中一陣怒火,卻又靈機一動。

  「既然這狐狸變成碧蓮,我不如將計就計,也變成仕林來修理她。」小青心生一計,唸了口訣,變成仕林,在胡媚娘還未走進書房前,假裝從書房走了出來。

  「碧蓮,你還沒入睡,真巧,我讀了一陣子詩書,背有點痠,出來透透氣。」小青學著仕林的口氣,把胡媚娘引離書房。

  「表哥,你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嘛!何況今夜月色正美,如此良辰美景,辜負了豈不可惜?不如我們到亭子裡賞月吧!」胡媚娘見仕林年輕,比起木頭般的許仙更容易下手,不禁竊喜。

  假情假意的小青和滿腹詭計的胡媚娘,來到了亭子裡,胡媚娘心想:「這仕林是個聰明人,我可不能太大意,露出破綻。」

  小青卻在心裡冷笑道:「哼!狐狸精,算妳倒霉,動起仕林的主意,我看妳今天能變出什麼把戲,本姑娘就陪妳玩一玩。」於是不動聲色地看著胡媚娘的動靜。

  「表哥,今夜微風拂人,好不快活,不如我們來吟詩作對,才算不負這難得的良夜。」胡媚娘邊說邊往小青身上靠,身上傳來陣陣幽香。

  「好個狐狸精,原來用迷魂香先迷倒我,再吸乾我的血,只是今晚妳恐怕要成為『串燒狐狸肉』了。」小青假意裝做神魂顛倒,露出迷惘的眼神使胡媚娘中計。

  胡媚娘見計策已成功了一半,更加故意挑逗小青,施展媚功,小青心中暗自好笑,在言語上更加輕薄。

  「碧蓮,這亭子風大,我們不如到另一頭去吧!免得妳著了涼,我可心疼啊!」小青進一步引胡媚娘入甕,邊在胡媚娘身略耳語,手不安份地攬著胡媚娘的纖腰,把身子更挨向她了。

  胡媚娘又驚又喜,看見許仕林主動示好,心想:「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功夫,你這白面書生,還是禁不起誘惑的。」於是更作態把嬌軀一軟,嘴裡嚷道:「表哥,我頭有點痛,四肢發軟,走不動了。」又順勢往小青懷裡一倒,小青倒是鎮定,抱著軟玉溫香在懷,也不以為苦,只是摟得更緊,又在胡媚娘身上亂親一通,胡媚娘欲拒還迎,嬌嗔地埋怨:「表哥,你是個正人君子,怎麼如此輕薄,萬一被撞見了,叫我以後怎麼做人嘛!」一雙鳳眼還不忘朝小青直瞟。

  「蓮妹,妳是我未過門的妻子,遲早都是我的人了,再說『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』啊!就當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,才不會辜負了今夜的良辰美景啊!」小青知道胡媚娘話中的含意,只不過是詭計罷了,也不睬她,只伸手要褪去胡媚娘的外衣。

  「表哥,不要嘛!」胡媚娘施展「欲擒故縱」的手段,嘴裡說不要,兩手卻又緊緊地勾住小青的脖子,一付獻媚的模樣。

  小青連哄帶騙的脫下胡媚娘的外衣,露出粉白光潔的玉膚,小青卻正眼也不瞧一眼,暗唸咒語,瞬間桃紅色的繡花緞輕衫,已浴在火光之中,火光映在胡媚娘變色的臉上。

  「快說,你到底是誰?」胡媚娘惱羞成怒,剛才的嬌柔和妖媚都消失了。

  「妳既不是我表妹,我也不是妳表哥,可惜啊!可惜,這年頭長得像妳這麼漂亮的妖怪已經不多了。」小青出言諷刺,看著胡媚娘氣得臉色鐵青,覺得十分有趣,雙手交叉在胸前,等著她下一步反應。

  「廢話少說,好大的膽子,竟敢壞了我的計劃,又調戲我,納命來。」說完後,化為千年老狐狸的真面目,張開尖嘴,露出一口森白的尖牙,準備咬死小青。小青也不慌不忙地化為巨蟒,層層盤繞在樑柱之上,口吐紅信,準備吞了狐狸精,兩人大戰數十回合,功力都不相上下,只能打個平手;幾個回合下來,兩人都已知對方實力在伯仲之間,就不再纏鬥。小青臨行前警告狐狸精,不得再動仕林主意,否則一拚生死在所不惜。

  而西湖畔的雷峰塔,數十年如一日,人們欣賞美景,也都當它是一座普通的塔,不知塔內囚禁了一位重情重義、正在贖罪的白素貞。

  白素貞在塔內數年,天天因為思念相公愛子而以淚洗面,終日憂愁牽掛而身形消瘦,已不是當年明眸皓齒、顧盼生姿的佳人了。


【第廿三章】 哭雷峰再敘姐妹情 鬥法海難報生死仇

  夕陽暮色,雷峰塔影倒映水面,更顯得孤零,宛若白素貞此時的心情寫照。她想起許仙與仕林,不禁一陣心酸,怔怔地掉下淚來……自己與許仙原本是對恩愛夫妻,無奈蒼天撥弄,使二人受盡折磨,仳離兩地。是命中註定?還是緣盡情了?她並沒有想在許仙身上得到什麼,只是為了報恩啊!

  這天,西湖秀麗一如往常,小青來到雷峰塔前探望白素貞。她隔著雷峰塔對著白素貞說:「姊姊,小青潛心修練,練就了一套九把飛刀的神術,很快就可以替妳報仇了,這一次我一定要讓法海那老禿驢死無葬身之地。」小青說得怒火難抑,彷彿法海就在眼前,但那塔中的白素貞卻是沈默不語。小青連問了三次,白素貞始終沒有出聲。小青沈不住氣叫了聲「姊姊!」話未說完,塔中白素貞傳來一聲嘆息:「青兒!冤家宜解不宜結,既然已經註定如此,強求無用!何況冤冤相報,何時能了?妳還是聽姊姊的話,趕緊回山靜心修行,終將有成功之日!別再執迷不悟了!」白素貞說完,就不再作聲。小青聽得清楚卻沒放在心上。

  「要我棄姊姊於不顧,這是萬萬不可能的,那老禿驢害我姊妹到今天這種地步,我非向他討回公道不可!」小青還是忘不了報仇的決心。

  月明星稀,蟬聲靜寂,許仕林不敢辜負父母所望,終夜挑燈苦讀,看在李公甫夫婦眼裡,自是十分欣慰。有一天,仕林又問起他爹娘之事,令許氏十分為難。她把許仙行前所留下的頭髮及素貞的畫像交給仕林,並對他說:「孩子!我知道你心裡有許多疑問,但時機未到,我也不知從何說起。這東西是你爹娘所留,你好好收著,等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,自然會明白所有的事。」看著爹娘的頭髮與畫像,仕林思念之情竟是與日俱增。

  而許仙與白素貞在雷峰塔一別至今,屈指算來也有數年光景。自從在金山寺裡潛心修行後,許仙就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,清心靜慾,受到所有僧眾的敬重,法海也十分佩服,唯一讓法海百思不解的是,出家修行的許仙對於男女私情之事卻是不能放開,雖十數年餘,許仙思念白氏之情與日俱增、始終如一。也許吧!出家人不能體會相思之苦,而許仙原是個多情種啊!「道宗(為許仙修行之法號)!你心中放不下曾有的孽緣,這對你的修為可大有影響。」法海勸許仙。許仙只是微微一笑,目光炯炯地對著法海說:「老禪師言重矣!敢問禪師不是也放不下宿世恩怨,而出家修行嗎?」法海被許仙一語道破,說中心事,當下臉色不免燥熱起來,他無言以對,愕然地站立在原地,忽然,心中有一股念頭閃過,屈指一算,「不好!雷峰塔恐有生變!」二話不說,即火速地駕雲趕往雷峰塔。一旁許仙見法海臉色有異,也不再多說任法海離去。

  雖然白素貞苦心規勸,小青仍是聽不進去,她施了許多法術,都不能傷那雷峰塔半分。心中一恨,竟燃起一把大火,企圖燒燬雷峰塔,好救出白素貞。只見煙霧瀰漫,烈火燻天,一片火海之中,雷峰塔還是安然無恙。

  正待將火勢再擴大之際,法海趕來制止。「你這死禿驢!又是你!」小青一見法海,更是怒氣沖天,開口大罵。法海神色若定,安靜

氣閒地對著小青說:「阿彌陀佛,女施主何必苦苦相逼?」說這話之意竟是不把小青放在眼裡。「哼!你這妖僧、老禿驢!小青今天若不把你碎屍萬斷,難消我心頭之恨!」話未說完,只見九把飛刀同時向法海飛去,小青一邊施飛刀之術,一邊又拔下青絲提氣吹出。頓時,九把飛刀加上數十隻小青蛇在空中揮舞,光彩奪目。而法海也不是省油的燈,他冷笑一聲說道:「哼!雕蟲小技,不足為懼!」雙掌提氣一揮,九把飛刀不但不傷法海一根汗毛,反而回過頭去砍斷所有小青蛇。小青吃了一驚,忙將小青蛇收回,再拔數根青絲往空中一拋,瞬間化為銳利長劍往法海刺去。老法海不為所動,自袖中拿出白玉淨瓶,將小青的數十長劍收了進去。

  小青見法海一一破解自己的法術,暗暗吃驚。她狂笑說道:「死禿驢!虧你還是個出家人,不但破壞別人夫妻美滿姻緣,還是個膽大包天的賊,竟敢偷拿觀音大士的白玉淨瓶!」法海雙掌合十,微微笑道:「阿彌陀佛!出家人慈悲為懷,自不敢破壞人間姻緣。那白素貞原是妖孽之輩,孽緣已滿,數定難遷,施主若一意執迷,老衲也無能為力。至於白玉淨瓶,乃奉大士之諭,收妖入瓶,為恐禍害百姓。」

  「哼!死禿驢!廢話少說,納命來!」小青接著又是一擊,步步相逼,招招都是致命要害。而那法海不畏不懼亦是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,雙方你來我往毫不相讓。激鬥之中,雷峰塔內的白素貞更是心驚膽跳。她見小青逐漸敗下陣來,卻恨自己身在塔內,無力相救。心想:「青兒,青兒!妳何苦如此?為姊劫數難逃,命中註定。妳何必為了我白白送命呢?」白素貞心急如焚,又不能出手助小青鬥法海,於是暗唸觀音大士法號,企望大士能阻止法海。怎奈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,不見觀音大士的蹤跡。

  那小青與法海纏鬥數十回合,始終居於下風。她恨自己學藝不精,以致老禿驢今日苦苦相逼。「今日若不將姊姊救出來,小青決定與那妖僧同歸於盡!」說時遲,那時快,此時小青已恢復原形,一條大蟒青蛇口吐缸信,狀至兇猛惡極,向法海撲去,要把法海吞進肚內。法海也不甘勢弱,連連出招,危急之時,也是只守不攻。

  白素貞見小青處處居於下風,不禁暗暗叫苦,幾次想衝過守塔神的警戒去支援。而白素貞擔心小青安危的神情,守塔金甲神也看得一清二楚。他對白素貞說:「白娘娘請勿輕舉妄動,想妳刑期即將屆滿,何苦因小失大,含恨千古呢?那小青姑娘也是氣數已定,法海老禪師心裡自有打算,白娘子稍安勿躁,千萬別惹禍上身,自討苦吃!」白素貞聽在心裡,猶如暮鼓晨鐘,稍感放心,只是和小青情同姊妹,小青陷於危險之際,仍免不了著急,卻苦自已無能為力,心如刀割。

  法海與小青纏鬥,見小青仍不知悔改,苦苦相逼,提氣一伸,聲如洪鐘,話從空中飄來:「小青,老衲給妳數次機會,但妳仍妖氣未除,不知改進。老衲今奉旨收妖,為民除害,勿怪老衲無情,不曾給過妳機會。」小青面視法海,目露凶光,血盆大口一直向法海逼近。「死禿驢,我跟你拼了!」只見一條青蛇張牙舞爪,飛舞滿天。法海冷笑一聲:「哼!妖孽!死期到了還不自知,可悲!」說著白玉淨瓶一托,瞬間一龐然大物已被白玉淨瓶收了進去,消失無形。「小青!」白素貞失聲大喊,卻已經來不及了。


【第廿四章】 了恩怨淨瓶觀佛語 趕考路遊子多波折

  白素貞在塔中,眼睜睜她看著小青被收進白玉淨瓶,不禁痛哭。想到小青為了救她,不惜犧牲自己,自覺愧對小青。「阿彌陀佛,我佛慈悲,請觀音大士現身救救小青吧!青兒為救素貞與法海力拼,終因不敵被收服,請大士念在青兒護主心重,莽撞行事,開罪法海,望大士開恩!」

  白素貞雙掌合十跪於地上,只見法海得意洋洋,那有什麼觀音大士的影子?眼看著小青就要被帶回金山寺,突然一道金光自天空冉冉而下,光芒萬丈,格外耀眼。觀音大士立於蓮花座上對著法海說道:「阿彌陀佛!法海且慢!那小青天資悟性超人一等,今為護主惹出禍事,請法海將她交於我佛,我將會帶她至南海,安心修道。」觀音慈眉善目,不嚴而威。

  法海將白玉淨瓶交予大士後說:「大士所言甚是!我佛即要點化小青,那是最好不過,一切全聽大士做主,老納不敢造次。阿彌陀佛!善哉!善哉!」說完之後觀音大士即帶小青返回南海。「法海恭送大士!」只見法海雙手合十,目送觀音大士離去。

  白素貞在塔中見觀音大士現身救了小青一命,不覺萬分感動。心想她的祈求終於實現,小青被觀音大士點化,必能早日修成正果。「阿彌陀佛!善哉!善哉!」心中憂愁也減輕了許多。

  這天,許仕林心事重重輾轉反側於床,竟是難以成眠。他順利地中了鄉試及秋闈,卻因思念父母過度,無意進京參加會試。「爹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還有他們究竟人在那兒呢?」他拿出父親留下來的頭髮及母親的畫像,不免楞楞地呆坐起來。「爹的頭髮為什麼剪了下來,還有娘的畫像──端莊秀麗,細緻如玉,兩人是珠聯璧合、天造地設的一對,而今兩人究竟在那兒呢?為什麼他們從來不見我一面呢?爹!娘!孩兒十分思念您們,您們知道嗎?」說著說著,眼淚不禁流了下來。

  那李公甫夫婦見仕林無心科舉,自是憂焚不已。許氏對夫公甫說:「我們是不是應該把漢文及素貞的真相告訴仕林,見他加此消瘦,我真是心疼!」李公甫深思道:「妳別婦人之仁了,事情都已落入這步田地,妳還說這廢話做什麼?早日勸仕林求取功名以救母,前因後果,自有天定,又何必擔心太多呢?」

  兩人正在舌槍唇劍之際,見仕林房間燈火通明,竟是還未成眠。「怎麼辦?我們去勸勸他吧!這孩子定是在思念他爹娘呢!」許氏對丈夫使了眼色。公甫也於心不忍說道:「好吧!妳先進去,我去叫碧蓮幫忙,或許比我倆老有效。」說著兩人各自退房。

  「仕林,這麼晚了,怎麼還不睡,小心別累壞身子。」許氏未踏進門就對仕林說。「姑母,這麼晚了,還要您操心真是不應該!」仕林開門請許氏進入房內。

  正要解釋,見姑丈與碧蓮也跟著進來,覺得十分疑惑。「姑丈,您這麼晚了還不睡有事嗎?」公甫坐定,看著仕林說:「哼!你再這樣下去,我們永遠都別睡了。」話中帶刺,有責備仕林之意。「爹!您就別說了!表哥思念爹娘是人之常情,勸勸就好了嘛!不必大聲罵他啊。」碧蓮邊說著說著就扶著許氏坐下。「大家好好談談,別像仇人似的互不相讓。」接著柔情地看著仕林道:「表哥!你還記得日前我們去西湖掃墓時,你曾立下的志願嗎?」仕林看著碧蓮及二老,小聲地說道:「記得!一為尋到父母,二為大魁天下,三要與碧蓮妹妹結為夫妻。」碧蓮聽了微笑說;「喏!你立下大志,但今赴舉科考,你就垂心喪志不戰而敗,這樣怎能成功?」仕林聽了碧蓮的勸告羞愧地說不出話來。「我……」碧蓮又鼓勵性地握了仕林的手說:「我知道你想念爹娘,但空想沒有用,你只要會試成功,那你自會見到你的爹娘了,何必胡思亂想呢?」許氏也點頭說道:「是啊!碧蓮說得有道理,你該加緊用功,別再多想了。」

  仕林聽得大家規勸,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淚。「姑丈姑母所言甚是,我一定不負大家期望。」仕林終於下定決心參與會試。

  旭日東升,繽紛奪目,是個難得的好天氣,許仕林告別李公甫夫婦,緩緩踏上仕途。偶然一回頭,卻見碧蓮盈淚欲滴,怔怔地目送自己。

  一路上兩旁野花爭艷,樹林青翠,梨花如雪,春色將殘,美麗清幽,看在仕林眼中,感觸良多。漫漫長路,雖沒伊人作伴,仕林想起父母及碧蓮,不禁振作起來。

  走到城外,只見兩隻妖狐緊緊跟隨許仕林身後,原來是日前許仕林與碧蓮去西湖掃墓之際被此二狐盯上,但兩人卻是不知。此刻二狐跟蹤仕林,眼珠滴溜溜的轉,不知在打什麼壞主意。

  仕林一路走來,見天色已暗,便找了間客棧投宿,兩妖狐也化為人形投宿,伺機行動。正當二更時,妖狐之一的胡媚娘化為絕色佳人,神情嬌羞體態羸弱,欲到仕林客房處勾引仕林。正當行動時,卻發現仕林將白氏的畫像及一束頭髮高高供起,下跪並朝畫像祭拜,道:「爹娘!孩兒謹遵您們的指示,赴京會考,願二老保佑仕林,一舉成名。」說完又磕了三次響頭,準備秉燭苦讀。

  胡媚娘見許仕林之孝心正氣,不禁感動不已。「這人孝心可嘉,不該叨擾他。」正自悄悄欲退出之際,沒想到被同客棧的另一位輕薄舉子發現,並向胡媚娘挑逗。胡媚娘見有人自動送上門來,自是驚喜萬分。她面不改色假意說道:「公子爺生得俊俏,小女子胡媚娘見過公子。」胡媚娘假意下拜。只見那舉子面目輕薄,嘴裡咕噥胡語並拍手道:「好!好!好一個生得俊俏,小娘子更是美艷絕倫。」說完逕自將媚娘拉近自己,手更是不規矩地在媚娘身上游移。「小娘子有沒有空陪少爺喝杯酒呢!」胡媚娘半推半就扭腰擺臀發嬌嗲說:「公子說去那兒就去那兒吧!媚娘全聽您的。」說著說著更主動地往那舉子身上靠了過去,眼睛還朝那輕薄的舉子勾了一眼。那舉子心中一樂,索性就把媚娘擁至懷中,哈哈大笑說:「小娘子真會說話,今晚我們就去喝個痛快吧!」真是個「醉翁之意不在酒」啊!

  兩人走至酒館勾欄等地,胡媚娘先歌後舞,酒後更誘之以色,把那舉子勾引得團團轉。她輕解羅裙,半挑逗地看著那舉子並將櫻桃小嘴湊上去說:「公子,我美不美啊!」神態嬌妖嫵媚,把那舉子迷得神魂顛倒。

  自那舉子遇媚娘後,終日無心讀書,兩個人在客棧吵吵鬧鬧,追逐嬉戲。但不管情況如何,許仕林從不受影響,總是誠意正心地讀書。沒想到某一天凌晨,許仕林讀書累了,正要至花園休息片刻時,卻赫然發現那舉子死在花園中。


【第廿五章】 出人命無辜跪大堂 歎平凡如何與妖鬥

  一時之間,客棧內人聲鼎沸,引來官家的調查。官差見那舉子屍體被棄置於後花園中,乃盤問昨晚的情形。圍觀人潮愈來愈多,官差乃下令將許仕林帶回官府詢問。到了官府,知縣大人乃問許仕林詳細情形。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
  許仕林下跪說:「稟告大人,在下許仕林,乃一名舉子,今進京參加會考,投宿於悅來客棧。」

  「你認識那個死者嗎?」大人又問。

  「稟告大人,我不認識他,不過我知道他也是一名舉子。這幾天他常常和一位女子往來,書也不唸,有時嬉戲怒笑到子夜。」許仕林據實以告。

  官府大人擊板一拍說:「你說的句句實言?」

  仕林天地正氣、理直氣壯說:「草民所言句句屬實,不敢有半句欺瞞。」

  那大人見許仕林書卷秀氣,似乎不像說謊之人。便說:「你先回去,如有任何消息,我會命人再傳你做證。」

  仕林作了一個揖說:「多謝大人明察,草民告退!」說完就回到客棧中。

  而那胡媚娘自從勾引那舉子成功後,似乎已成了癮。每天晚上,她必到悅來客棧找尋獵物。她一貫的伎倆是,先將男子迷得團團轉後,再利用美色使他們沈緬其中。而且她所勾引之人,皆是赴京會考之舉子,最後連小紅也參與了。兩人極盡媚態與男子交好引為樂趣。

  有一天,媚娘又與其中一名舉子至酒樓嬉笑作樂。兩人正在拉拉扯扯之際,又進來了一名舉子,說要找媚娘。那舉子見到媚娘與另一男人燕好,怒氣沖天,指著兩人罵道:「哼!狗男女!光天化日竟然作無恥之勾當。」說完掀開桌椅要教訓胡媚娘。

  兩人正你一拳我一腳打得不可開交,圍觀人群上來勸毆,沒想到愈打愈兇,全部的人都打了起來。鬧了許久,人群中有人驚喊:「打死人了!打死人了!」群眾一驚做鳥獸散。

  又鬧命案,官府只好派人來探察消息,使得事態愈變愈嚴重。這天,官府又來客棧要找那仕林問話。

  仕林再三被騷擾,實在不勝其煩,但大人問話又不得不去,心裡委實鬱鬱寡歡。他被帶到官府,知縣大人再次問他:「許仕林,酒樓又發生命案,你是否知道?」仕林勉強陪笑道:「稟告知縣大人,小民略有聽聞,但詳細情形不得而知。」知縣大人見許仕林語氣稍有煩躁,知他可能不想提此事,命令說:「你可認識胡媚娘這女子?」許仕林一聽是胡媚娘,當下不考慮便說:「稟告大人,那胡媚娘曾經與那死去的舉子要好過,但她與命案是否有關聯,草民不敢妄加斷定。」知縣大人知道再問下去,許仕林也說不出什麼線索,便下令叫人把他釋放回客棧了。

  許仕林回客棧後,心想自已若不遠離這是非之地,科舉之名終將成為幻影。考慮再三後,他決定借寓寺觀,好好讀書。

  打包行李,他又踏上旅途。一路上春光明媚,和風送暖,心情頗感愉快。走了半天左右,見樹林中似有一座寺觀,乃快步上去尋訪。原來這座寺名叫清涼寺,住持法號慧空。慧空見仕林長相斯文,頗有書香子弟之風,又赴京會考,馬上就答應讓他住了下來。

  仕林見住讀皆有著落,心想定是爹娘庇佑,想念之情又溢入胸中。每天早晨他隨師父作完早課,就逕入禪房用功。他將父親的頭髮及母親的畫像供在書桌前,每日上香膜拜未曾歇停。

  而在金山寺裡的許仙,自與髮妻及愛兒分別數年,從未謀面。但近來之時,卻常聽到有一少年之誦書聲從遠處傳來,斷斷續續,飄飄緲緲;有時清晰可聞,彷彿就在身邊。他有一種意想不到的欣喜,但又說不出所以然,他只好沈浸於這奇妙的感應之中。

  當然在雷峰塔中的白素貞也感應了這種精神。也許吧!這就是所謂的血濃於水的深沈情感。許仕林受到爹娘的感應,讀書精神更加旺盛了,有時讀得累了,幻影中見爹娘正看著自己,笑語盈盈,輕聲耳語,馬上精神又來,更加努力用功。

  正當城裡鬧得滿城風雨之時,胡媚娘輾轉打聽到許仕林寄讀於清涼寺,乃心生一計再去勾引許仕林。

  這天,正是如來生辰之日,清涼寺中香客門庭若市,寺裡師父亦是忙進忙出。

  突然見一女香客四處張望,像在找尋什麼東西,經師父指點之後,那女香客找到了許仕林。原來那香客便是胡媚娘,她見到許仕林後便露狐狸本色,慢慢接近許仕林。

  「許公子,不知你是否還認得小女子?」胡媚娘故作嬌態地問。仕林初見她時,想不起她是誰,見她說話神態,酷似一個人……猛然記起,她不是與那被害舉子糾纏之人?「是妳?」仕林驚訝地說。媚娘見仕林認出自己,不覺芳心大喜,她靠近仕林說:「原來你真記得我!」說著一步步地靠近仕林。

  「喂!不要過來,妳要做什麼?妳不要過來!」仕林被媚娘的主動嚇了一跳。他一步步後退,防禦性地緊盯著胡媚娘。媚娘見他緊張萬分,真是單純可愛,禁不住要捉弄他。「許公子!別來無恙,怎麼拒我於千里之外,我們可是朋友呢!」說著更靠近仕林。仕林大驚地說:「妳不要過來,妳再靠過來,我馬上就通報官府。」這一招果然有效,只見媚娘咬牙切齒道:「哼!算你厲害,不過我不會放過你的!」說完倏地馬上消失。仕林大吃一驚,不過也鬆了一口氣。

  當晚,仕林跟往常一樣,讀書至半夜,正欲休息時,忽見表妹碧蓮笑靨迷人,奉茶而入。「表哥,你累了,喝個茶休息一會兒吧!」仕林正要去接茶水,猛然一醒,心想:「表妹怎麼會知道我在此處?更何況姑丈姑母也不可能讓她一個弱女子夜晚出門。這一定是妖魔所化,我絕不能受騙。」接著大聲怒斥:「妳是何方妖魔鬼怪,竟然大膽夜進清涼寺,還不現身就縛?」

  原來那碧蓮正是妖狐媚娘所變,她恨自己詭計不能得逞,更是心生怨恨。她化為本來面目,又召來小紅,準備以美色來勾引仕林。

  兩狐來到仕林房間,搶奪進入。「是妳?又來做什麼?」仕林驚訝問道。小紅上前一步說:「從來沒有任何男人能拒絕我的魅力,你也不能例外!」說著輕解羅衫裙慢慢地靠近許仕林。仕林大驚。「妳要幹什麼?」只見那媚娘亦寬衣解帶。「傻小子,便宜都送給你了,還裝蒜!今晚我姊妹倆就是你的了。」兩妖狐不懷好意地相視而笑。

  「住口!」仕林大聲斥責。「口出穢言,不知廉恥!若不盡速離開,我可要大叫了。」媚娘見仕林不為所動,乃惱羞成怒,現出千年老狐原形。「哼!找死!」說著即靠近仕林,要咬斷仕林之咽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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