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三 集 (上)

參與寫作:《江南鹽幫》之 bluesun、蓉兒1231、凌霄、天使禁獵區
校對 / 配圖:jiamin

《遊 園》

  次日一早,小青到新房服侍素貞梳洗。就著晨光,許仙眼見佳人容顏如花,不禁看得癡了。小青偷眼瞧見,忍不住取笑他:「你看你那副呆相,看了一夜,還看不夠啊?」
  「當然不夠了!」許仙毫不在意小青的取笑,一顆心全在新婚的嬌妻身上,眼光更是片刻也捨不得移開。想到昨夜情濃時許下的誓言,心裡一片甜蜜:「我已經跟娘子說好了,我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,永遠做對恩愛夫妻。」
  小青聞言,問素貞:「姐姐,你們真的是這樣說的嗎?」見她只是滿臉嬌羞的看了許仙一眼,低了頭並不否認,心下暗驚,臉上卻不表露,只裝得若無

其事開著玩笑:「好啦,真的是女大十八變,上了花轎,我看我們姐姐做了新娘子以後,連神仙都不想做了,噢?」
  素貞知覺,忙道:「青兒!」待要解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。
  許仙渾不知兩人心事,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幸福裡,上前牽起素貞雙手,柔聲道:「來,娘子,讓我看清楚。」拉她到一邊,仔仔細細地打量,越看越愛:「好極了,好看極了。」
  正在此時,白福入房稟告:「啟稟姑娘,花園整理好了,可以請娘娘和許官人一遊。」
  素貞聞言,喜道:「官人,出來看看,來。」拉著許仙的手走到房門口,回身看見一旁的小青,招手叫她:「青兒,你也一塊兒來。」
  小青見他倆新婚甜蜜,如膠似漆,只好暫且按下了剛才的心事,恢復頑皮性子,故意問:「我,也一起去?」
  「當然一起去啦!」素貞知她心思,也暗自鬆一口氣,嗔道:「你別古靈精怪了好不好?」

  小青一轉念:「也好,讓我們新郎官看看他老丈人的花園也好。我們走吧。」
  許仙原本是笑容滿面,聽得小青這一句,突然神色間顯出侷促。自從昨夜拜堂成親以來,自己一直是恍若夢中,此刻方有些清醒,想起自己原本是個窮小子,如今竟然在這富貴之家,心底實是不安;素貞和小青並未發覺他神情有異,三人相隨出房。

  白府後院,一條小徑蜿蜒通向深處,兩邊奇花爛漫,綠樹蘢蔥,四周白石為欄,遊廊曲折。許仙自幼貧苦,哪裡見過這等園林景致,一路欣賞,不覺放慢了腳步,落於素貞、小青之後。正自望著滿眼蔥鬱,一低頭,冷不防見樹底草叢中赫然一白森森的骷髏頭,嚇得叫出了聲。素貞、小青聞聲趕來忙問何事,許仙驚慌失措,退到素貞身邊,指著草叢方向只迭聲道:「骷髏頭!骷髏頭!」
  小青順著他的手指一眼瞧見了,暗悔自己太過粗心,忙定神施

法,將之變為石鼓,並向素貞示意。素貞點頭,轉而勸慰許仙:「官人,莫非你眼花了?哪有什麼骷髏頭?」小青也趕緊在一旁假意尋找:「在哪裡啊?怎麼我都找不到?」

  許仙起先仍是怕得緊,拉著素貞的手,閉了眼只是指:「在那兒啊!」後來聽小青說沒有,不禁奇怪,壯著膽子張開眼再去瞧,卻只見一個石鼓好端端的擺在那裡。這一下更是吃驚,忙走近細看,大惑不解:「這……莫非,我真是眼睛看花了?石鼓看成骷髏頭了?」百思不得其解,只好自嘲:「唉,真該死!」
  素貞與小青見他狼狽,均覺好笑。小青得理不饒人:「你呀,最好下次看清楚,才可以大驚小怪。虧你還是個大男人,膽子這麼小!」

  三人穿過小徑,行至湖旁亭閣。素貞問:「官人,這花園景致怎麼樣?」
  「自然是好。可惜……」許仙答道,猶豫了一會兒說出自己的心思:「可惜我是個窮小子,配不上住這麼好的房子。我想自食其力開一家藥店,也為病家診斷,」想起昨夜素貞提起亦懂醫道,不覺心喜,「加上娘子從旁協助我,安居樂業,那就太好啦!」
  素貞知他心氣高,因兩人家境貧富懸殊之事始終心存芥蒂,便有心解開這個心結,助他成就事業,於是問道:「官人,那開一家藥鋪要多少本錢?」
  「不多不少,總得上百兩銀子吧。」

  小青在旁聽了,很不以為然:「就這麼一點錢,這算得了什麼呢?我……」差點忘了自己的身份,連忙改口,「我家小姐,隨隨便便就可以幫上你這個忙了。」

  許仙卻是不依,只道自己是大丈夫,怎好意思用娘子的錢去做生意。素貞婉言相勸:「官人,夫妻本是一體,你又何必斤斤計較呢?」見他仍要拒絕,心下已有主張,擺手換過話題,引他繼續觀賞園中春色。趁他不注意,將小青拉過一邊問:「青兒,我們還有沒有銀子?」「沒有了。」小青搖頭。一想到銀子,不禁衝素貞得意地眨眨眼:「不過,我可以到錢塘縣去借一點。」


《盜 銀》

  是夜,素貞依舊陪著許仙,兩人柔情密意自不必說。小青則趁夜帶著五鬼到錢塘銀庫「借」錢去了。只見銀庫中一個大箱子自己掀了蓋子,那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接連飛出,卻連個鬼影子也看不到。誰知突然響起一陣鈴聲,把正在銀庫附近巡夜的衙役們都給招了來。原來那公甫自上次挨打之後,聽了姣容的話,說是菩薩指點守庫要供奉庫神,便在庫房門上貼上了庫神的圖像以鎮妖邪;此時庫神慧眼已見五鬼與小青,便響鈴示警。待公甫及眾衙役趕到,已是庫門大開;只是小青與五鬼,哪裡是他們肉眼凡胎所能得見?當下趕緊清點庫銀,即知又沒了一千兩。

  公甫甚是懊惱,對著那庫神發牢騷:「哎呀!您老人家也應該管點事吧,總不能白受香火啊!」話音未落,那庫神像忽然從他眼前一晃,飛

離了庫門。公甫一驚:「哎哎,護身符怎麼不見了!」「頭兒,您埋怨他白受香火不管事,把他給氣跑了!」「啊!」公甫這下傻了。

  那庫神果然是去追小青和五鬼了,急匆匆地趕到他們前頭,大聲喝阻命他們交出庫銀。小青哪會吃他的,當下便打了起來。

  白府裡素貞哄睡了許仙,卻惦念小青,並未睡踏實,忽覺心驚,即知有變;掐指一算,知道小青惹上了麻煩,躡著手腳掀開被子下床想去相助。剛走到房門口,回頭看看睡得正熟的許仙,思量著若他醒來不見自己,生出疑心倒是不好交待,猶豫著便停了腳步。又想小青亦非易與之輩,小小庫神,應該不致令她難為,兩下權衡,終於還是留下了等她。

  那庫神果然敵不過小青,只好放他們一馬,圓了自己的面子。小青甚喜,道謝之後,便帶五鬼回了仇王府。見到素貞,告知一切妥當,便各自休息去了。只是素貞知道驚動了真神,生恐有變,一夜難安,次日早早起身,向菩薩叩拜,祈道:「弟子白素貞,為了要報前世的恩情,逼不得已,才去盜用庫銀,請神仙明鑒。」焚香告罪,這才略覺心定。

  再說公甫及一班衙役眼見著又是一千兩銀子飄飄忽忽地沒了,不敢隱瞞,趕忙報給知縣。「庫門無故自開,庫銀自行飛出,這一飛又是一千

兩!」楊知縣只道這捕快頭兒又編出些個鬼話好把他辦差不力給掩過去,簡直暴跳如雷,「李頭兒,這可是一樁要掉腦袋的事兒,你居然還在跟本縣說笑!你,你難道真的不怕王法了嗎?」
  「屬下所言,句句實話啊!」公甫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匪夷所思的事情,只好把兄弟們都拉上,「大人如果不信,可以問問他們!他們全瞧見了!」邊上跪了一地的差役異口同聲地:「是看到了,看到了。」
  「你們都看到鬼了!」楊知縣氣急敗壞,又下令:「李公甫!限你三天之內,把案子破了,銀子追回!否則的話,休怪本縣對你不客氣!」說罷一擺手,「好,你們都下去!」
  「屬下告退。」公甫見知縣大人正在氣頭上,不敢爭辯,只好帶了兄弟悄悄地退下。

  那楊知縣見問不出個所以然,很是惱怒,偏又有個三姨太太來澆油,道:「哎,你為什麼不打他板子呢?鬼話連篇!他們這種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!上回你打了李頭兒,這就好一陣子沒事兒了!現在老毛病又犯了,你還姑息他們哪!」
  知縣雖惱,心裡總算還明白,想那李頭兒還不至於有這個膽子,便擺上笑給夫人熄火:「你不用擔心,要是他們真的敢監守自盜,本縣絕對饒不了他們的!」說罷嬉笑著在夫人臉上摸了一把。那三姨太甩開他的手,只道:「你等著看,不是內賊呀,才怪!」


《贈 銀》

  白府內。數日之後,許仙惦著家人和師父,來向素貞辭別。見素貞神色間頗為眷戀,心中也自不捨,拉著她在前廳坐下,望著她的臉龐柔聲保證:「我晚上,會再回來。」
  素貞聽他言語情濃,甚覺歡喜,想到今後二人若做長久夫妻,像他這般來回奔波、寄人籬下可不行,於是問他:「官人難道就沒想過要自立門戶?」

  許仙尚自猶豫,一旁的小青卻先插話:「你不是說,你也想開家藥鋪行醫救人的嗎?」
  許仙聞言,暗暗歎了口氣:「話是不錯。自己開業,談何容易?我哪有那筆本錢呢!」

  素貞見引出舊話,又知小青已「借」得銀兩,因此決意說服他助他立業,於是故意再問他究竟需要多少本錢,聽他答了,便道:「官人,這區區七八十兩銀子,還難不倒我們。」轉過身與小青相視而笑,心照不宣,吩咐道:「青兒,你快去裡面取一百兩銀子交給官人,讓他帶回去也好使用。」

  小青笑著應了,自去後堂取銀兩,許仙急忙起身想要阻攔,嘴裡直道:「不可以!不可以!」又一臉為難地對素貞道:「娘子,你的銀子我怎麼可以用呢?」
  素貞笑著挽住他的手臂:「官人,我的銀子不給你用要給誰用?」見他仍是堅持,低了頭、羞紅了臉輕輕又道:「我人都是你的,這點銀子算得了什麼?」許仙聽了,一時之間倒是無語以對。

  稍後,小青取了兩錠元寶回來,將之裝入搭鏈遞於許仙。素貞見他背過身去並不伸手,接過小青手中的搭鏈,上前再軟語相勸:「官人,你就快收下吧,早點合計一下,等開了藥鋪之後,我也好幫你行醫救人呢。」說著,親自將搭鏈遞到他手上。

  許仙不忍再拂她好意,只得接過:「這,這說的也是,那我就愧領了。」素貞見他面露愧色,更喜他敦厚老實,輕輕搖頭笑望著他,滿眼柔情似水。

  「相公,相公,這是您的雨傘。」白福捧著紙傘從後堂急急跑出。許仙接過,一思量,看了素貞一眼,頗有深意的再次將傘遞向她,道:「這傘,還是留在這兒吧。看今天天氣晴和,應該用不著了。」
  素貞知他借傘留情,明白他對自己情深意濃,低頭甜甜一笑。小青聽他這

麼說,卻是毫不客氣,一把接過傘:「好啊!這把傘就放在我們這兒吧。」翻來倒去地看了一回,打趣道:「其實,這把傘也蠻值錢的,賺了一百兩銀子,還賺了一房媳婦兒。官人,你真會做買賣!」
  素貞怕許仙動氣,忙道:「青兒!」許仙卻並不以為意,背上搭鏈向兩人告別:「娘子,小青姐,那我先告辭了。」嘴裡說著,目光卻始終望著素貞並不移開。
  素貞亦是依依不捨,拉著他的手叮囑:「晚上早些回來,我們等你吃飯。」許仙微笑著應了,再戀戀地看她一眼,轉身隨白福出府而去。


《被 捕》

  許仙得娘子相贈一百兩銀子,心中歡喜,不及到慶餘堂,就先回了趟家,想把這個好消息先告訴姐姐,好讓她也歡喜。姣容見他幾日不回來,早

叫公甫去藥鋪打聽過,知他沒去,又想他之前提到要去見那姓白的姑娘,兩下一合計,也都知道他八成是先斬後奏了,這時看見他不但好好的回來了,還帶來了一百兩銀子,也甚是歡喜;只是看著那兩個白花花的元寶,還有點不太相信,問道:「漢文,你不但成了親,新娘子還送你一百兩銀子作為開業之用,這不是人財兩得嗎?這是真的嗎?」

  許仙見姐姐不信,忙道:「什麼都能假,這白花花的銀子還能假嗎?」想起素貞:「姐姐,你不知道,我家娘子她對我有多好!」
  「哦?」
  許仙此時,一顆心早已飛到了素貞身邊,從相識到定情,從成親到贈銀,點點滴滴,似都在眼前,對姐姐道:

  〔渡情調〕
  我家娘子白素貞,千嬌百媚俏佳人,
  慈眉善目心腸好,夜夜南海拜觀音;
  斷橋之上初相會,遊湖借傘動真情,
  三生石上有盟證,雙茶巷內結下親。
  恩恩又愛愛,我我又卿卿,
  我呀我呀又卿卿;
  助我成事業,贈我雪花銀,
  贈呀我呀雪花銀。


  姣容聽他如此誇他的娘子,心中也為他歡喜;欣慰之情,溢於言表。

  這時公甫回來了,還帶著幾個兄弟,見是漢文回來,本來頗感欣喜,可是看到桌上擺著兩錠白花花的細絲銀子,立刻瞪大了眼睛,覺得不妙。旁邊的差役也看出來了,悄悄對他道:「頭兒,這不是咱們丟的庫銀嗎?怎麼會在您家裡呢?」

  公甫不大相信:「真是怪事啊!」「這要是叫大人知道了,可不好啊!」公甫無奈:「這,我也沒想到我內弟他……哎,你們要看清楚啦,如果確實是贓銀,那我也不敢包庇他,你們儘管秉公行事就好了。」

  幾名差役得了頭兒的准許,都忙上去檢查,拿起一錠,翻來一看,銀子底面赫然刻著「錢塘庫銀」四個方字,大驚:「頭兒,這不是咱們丟的庫銀一百兩嗎?」「對,一點也沒錯。」
  姣容見他們這樣,不知為何,忙問公甫:「他們這是幹什麼啊?」許仙聽到「庫銀」兩個字,心中一驚,忙問:「庫銀?什麼庫銀?」
  「漢文,叫你到外面去學做生意,你怎麼去學做這個呢!」公甫也不知說什麼好,朝兄弟們擺擺手:「帶走!帶走!」幾個衙役聽頭兒下了令,上來就把許仙死拉活拽地帶走了。許仙直喚:「姐夫!姐夫!」
  姣容見弟弟被帶走,急向公甫道:「你瘋了,那是我弟弟啊!」「是親爹

也不成啊!」公甫也急,卻無奈:「你沒聽人家說過嗎?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嘛!」「可是……」姣容不死心,還要說什麼,公甫早就轉身走了。


《公堂(1)》

  那楊知縣見李頭兒押了許仙來衙門,不禁佩服夫人高見,就忙告知了夫人,把個三姨夫人捧到天上去了。那三姨太太見他佩服自己,心下得意,接著在旁煽風點火,要他對許仙施以重刑,好把那剩下的九百兩庫銀也給追回來。楊知縣此時對她,哪還有不聽的,連連答應。上了公堂,即對許仙高聲喝問,要他說出同黨,交出贓銀。

  許仙打出娘胎,從未遇過這種事,這時背上這麼大個罪名,早就嚇軟了,跪在公堂上,頭也不敢抬一下,上牙打下牙,不住發抖,哪還能聽清什

麼,更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來。公甫見他如此,怕他不知事,得罪楊知縣,忙提醒他:「漢文,大人在問你話呢!」
  「啊?問什麼話?」許仙這才稍敢抬下頭,顫聲問姐夫。
  公甫低下身子告訴他:「銀子打哪兒來的?」

  楊知縣在堂上見他半天不回話,一聲斷喝:「從實招來!」許仙給他嚇得打了個顫,可也清醒了不少,雖然害怕,卻想到:「我若從實招來,豈不有累我家娘子嗎!」念及此,雖害怕,卻不再發抖了,拿定了主意無論如何決不連累素貞。
  楊知縣哪裡知道他心中這番想頭,在上面等的不耐煩了,又問他:「你說,這一百兩庫銀是從哪裡來的?」「是……是小人在路上撿到的!」許仙咬了半天,憋出一句。
  「胡說!」楊知縣心想他斯斯文文尚且如此刁鑽,夫人的話真是至理,喝道:「不用大刑,諒你不招!來人哪!給我拉下去打!」
  剛巧素貞和小青趕到。原來素貞與許仙已心心相印,許仙有難,素貞即心驚肉跳,讓繡針給刺破了手指頭。掐指一算,知是那庫銀惹了麻煩,就忙跟小青飛來縣衙。此時聽得許仙要遭杖刑,素貞急了,小青道:「姐姐,不用著急,我有辦法!」說罷轉身去了府衙內堂。素貞看著小青入了內堂,知她古靈精怪,必有辦法,也就安下心來,只是看著官人跪在公堂之上,煞是心疼,可一時半會兒,卻也無法可想。

  姣容在公堂門口看著弟弟受審,心中難過,自己當然知道那銀子的來歷,見弟弟不肯說實話,就低聲勸他:「漢文,你怎麼不實話實說呢!」許仙不敢抬頭,只略略轉向姐姐,壓低聲音道:「我不能害娘子啊!」
  素貞在一旁聽到,心中甚感安慰,覺得自己這一番深情,總算沒托錯了人,可是心疼也更加重了一分,自己又不能明著出手相救,只盼著小青快點回來,別讓官人受半分委屈。青兒心裡一番算計,早知道那三姨夫人愛搞鬼,偏那糊塗知縣又聽她的,就帶著五鬼上內堂去找她麻煩,要她代許仙受罪。

  楊知縣這頭兒已下令打許仙的板子,哪裡知道小青已把他寶貝夫人的魂兒掐了來附在許仙身上,那一下一下重重的板子都招呼在他心肝寶貝的身上,還只怕這班衙役看在李公甫的面上不好下重手,一個勁喊「打」。素貞和小青在旁看著,只覺好笑。小青見那三姨夫人喊的震天價響,只可惜那知縣聽不到,就悄悄

做了個法術,把他那心肝的喊叫聲一聲聲傳到他心裡去,卻不讓旁人聽到。
  楊知縣憑空聽到一個女人的叫喊,很是詫異,看看許仙,倒像頗為輕鬆,更覺奇怪,不知是不是自己幻聽,忙叫過身邊師爺來悄聲問:「哎,我怎麼聽見有娘們的聲音啊!」師爺奇怪:「沒有啊。」楊知縣似不信:「奇怪!我明明聽見有啊!」又仔細聽了聽,越聽越覺奇怪,不但是有個女人聲音,而且這聲音還頗為熟悉,忽起一念,忙令差役們住手,自己轉身去了內堂。小青見楊知縣進了內堂,也忙去趕在前頭把那三姨夫人的魂給送回去。

  公甫見許仙挨打卻挨得氣定神閒,也覺奇怪,想不通這其中道理。許仙起先也覺怪,後來一想,大概是姐夫手下的人礙著姐夫的面子,不好下重手,也就不當回事了。就是姣容看不見他模樣,以為他吃了大苦頭,心疼極了,見大老爺走了,忙上來看他有沒有被打壞。
  許仙忙安慰她:「姐姐,你別哭嘛!」看看左右,在她耳邊悄聲道:「一點都不痛啊!」
  姣容不信,只道他安慰自己:「這麼重的板子,怎麼會不痛呢!」看看許仙,又不似偽裝,心裡納悶,卻也不再哭了。
  許仙附耳告她:「大概是他們看在姐夫的面子上,所以雷聲大,雨點小,打假的!怎麼會痛呢!」
  「啊?真的?」姣容由悲轉喜,可還有點不敢相信。
  素貞在一旁,雖知他不會有事,但這時也才放下心來。


《公堂(2)》

  那三姨太太糊裡糊塗的挨了頓板子,正在內堂打滾叫疼呢,小青不放心,生怕她把怨氣撒在許仙身上,就隱在一邊警告她:「我告訴你,庫銀不是許仙盜的,你要再冤枉好人,我就打斷你的腿!你去告訴縣太爺,許仙只能輕罰,不能重打,知道了嗎?」
  三姨夫人只聽聲卻見不到人,早就嚇了個半死,那還敢不答應,只連連應聲。青兒還不解氣:「你以後再敢冤枉好人,我……」說著「啪」「啪」給了她兩下脆的。那三姨夫人滾在地上,只連聲求饒。青兒見她已嚇破了膽,也就不再難為她,諒她不敢再犯,放心走了。

  那三姨夫人哪裡知道這女神仙還是女妖怪早就走了,只滾在地上連珠兒求饒,口裡一直叫著「不敢了」,卻把剛進來的楊知縣嚇了一跳。楊知縣見她如此,忙把她扶起來,心疼道:「夫人,這是怎麼回事啊!快起來快起來!」
  三姨夫人見他來了,膽子也就壯了,不再喊求饒,只疼的「哎喲」「哎喲」的。楊知縣把她扶到凳子上,卻不防讓冰硬的凳子碰了她屁股,疼得她跳了起來。楊知縣連罵自己糊塗,忙把她扶到軟榻上,這才安穩,方有工夫問她出了何事。
  那三姨夫人顫顫地:「你……你是不是在堂上打人家板子啊?」

  楊知縣沒頭沒腦地不知她為何問這個,討好她道:「不錯啊,我都是遵照你的意思辦理啊!」
  那三姨太忙攔他:「哎哎,你可別再打啦!」楊知縣更奇怪了:「為什麼啊?」三姨太忙看看左右,壓聲兒對他道:「好像都打到我身上來了。」一邊還是哼哼唧唧的不住喊痛。

  那三姨夫人見他如此,生怕再讓自己吃苦頭,忙關照他道:「哎,這個人哪,你可千萬只能輕罰,可別再重打了啊!」

  「哼!」楊知縣心下更氣:「難道我還怕他不成!」
  三姨太見他不聽自己的,就拽住他撒嬌:「你不怕他,難道連我也不怕了?連我的話你也敢不聽了?啊!你想害死我啊你!」說罷又是哭又是鬧。
  楊知縣拿她沒法,哄她道:「夫人不要生氣,不要生氣!下官見機行事就是了。」哄她坐下,自己又上堂去了。

  姣容正在囑咐許仙,聽喊「威武」忙收了淚,走到公堂門口去了。許仙也不敢再看姐姐,只把頭壓得低低的聽審,心中著實忐忑。素貞既知他心意,怕他仍然倔強,一味維護自己,脫不了身,便使個小法術,將自己聲音傳到他耳中:「官人,不要害怕為妻的聲譽,儘管實話實說好了;不妨事的,儘管實話實說。」許仙自是詫異不已,只是公堂之上,不及細想,又被驚堂木「啪」地一嚇,登時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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