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四 集 (上)

參與寫作:《江南鹽幫》之 bluesun、蓉兒1231、凌霄、天使禁獵區
校對 / 配圖:jiamin

《探 音》

  卻說素貞心急如焚,數著時辰熬日子,好不容易等到許仙安定了下來,便和小青進了蘇州城,預備尋個什麼藉口和許仙重聚。進城之前,小青自去雇了頂轎子,讓姐姐坐上去,好顯個官家體面,莫讓許仙起疑。
  二人來到胥江驛站,小青讓腳夫停下,掀起轎簾,對素貞:「姐姐,已經到了,我進去看看官人在不在。」
  素貞歡喜異常,交代她:「你先去叫門,哎,可別嚇著他哦!」小青微笑:「知道了。」自去叫門。

  出來的正是郝江化。見是一位姑娘,郝頭兒問:「你找誰啊?」
  小青道:「我想跟你打聽個人。」
  「呃,是囚犯嗎?」見她點頭,郝頭兒又問:「叫什麼名字?打哪兒來的?」
  小青忙道:「他是從杭州來的,叫許漢文。」
  郝頭兒想了想,忽記起許仙似曾說過他叫許漢文,忙道:「叫許仙!」
  小青喜應:「對對對,就是他!」
  郝頭兒看了看素貞坐的轎子,問:「你們是他什麼人呢?」
  「哦,我們是他親戚!」
  郝頭兒知許仙只有個姐姐:「是他姐姐是吧!」
  小青不應他,只當是默認了,問許仙是否在此處,卻得知許仙到「濟人堂」去了,喜的謝過他,便和素貞直奔「濟人堂」。素貞見他不在此,不知近況如何,想打聽清楚再見他比較妥當,便打發了腳夫,兩人自去。

  走在路上,忽遇見一個酒鬼,醉醺醺的走不成樣子,迎面而來,見小青俏麗,便想輕薄一番,小青生氣,想要教訓他,素貞忙拉下她,叫她不要惹事。小青不答應,甩下素貞的手,悄悄做了個小法術,把那醉鬼摔了個仰八叉。那醉鬼稀裡糊塗,只當是小青推他,便又纏上來。小青見他又來,暗施法術,把

他的帽子吹到半空裡,又慢慢掉下來,見他追近,又把帽子升上去,看他追得跌跌撞撞,方才解氣。素貞見她頑皮,嗔怪她兩句,趕緊拉著她去找許仙了。

  許仙已在「濟人堂」內待了數日,他人本老實,加上在「慶餘堂」下的那幾年工夫,吳家老夫婦對他很是滿意,見女兒也喜歡他,也便都有個心意想把女兒許他,只是怕他不願意,且年輕臉薄,不好答應,只想等日子長些再提。只是吳夫人見女兒被自己嬌慣壞了,一派嬌憨,不知避諱,整日纏著許仙教她醫術,

不免提著點著,總是限著她些,招她老大不樂意。許仙寄人籬下,不好不順著她,又不想跟她過於親密,處境甚是尷尬,時時見吳母來解圍,暗暗舒口氣,更埋下頭幹活,諸事不提。

  這日玉蓮又拿了醫書來問他,許仙只推忙,不答應,那姑娘撒嬌撒癡,只是不依,兩人拉拉扯扯,恰碰上素貞和小青來到門邊。素貞見此情形,本欲進去尋他,這時只站在門口望著。小青看見了,想到幾日來姐姐為他所受煎熬,氣不打一處來:「我們還以為他充軍發配,多麼受苦受難,原來是跟大姑娘在一起鬼混!什麼東西嘛,害我們東找西找的,氣死我了!」素貞心中也頗為難受,但自信官人決非見異思遷之人,勸她:「青兒,先別發脾氣,不如再看看到底怎麼回事。」小青答應了,兩人做個法術,隱了身子,進到「濟人堂」裡去看許仙。

  「這個東西我知道,叫橄欖,能夠解毒醒酒,對不對?而且對喉嚨很好哦,我以前看過!」吳玉蓮拿起一枚扁圓的乾癟棗核似的東西對許仙道。
  「大姐!」許仙揶揄她:「這是橄欖嗎?橄欖每粒都是鼓鼓的,吶,這可是扁扁的哦!」相處多日,許仙只覺這女孩子心思單純,嬌憨可愛,心中

早已把她看作妹妹,言語之際便少了幾分忌諱,多了一絲親密。只是這乍然給素貞看在眼裡,自有些酸酸的不大受用,小青卻已惱了,便欲發作,素貞朝她搖搖手,叫她別作聲,自己仍瞧著。
  「這個好像瘦一點哪!」吳玉蓮可不知自己招了誰的忌諱,只對著那枚扁圓扁圓的東西苦想。
  許仙點她:「可是這一泡水就變胖了,而且是很胖很胖喲!」

  「哦,我知道了,這個不是橄欖,是胖大海對不對?」小姑娘頓悟了,「唱曲子的人嗓子壞了,一喝這個,嗓子就好了,就像這樣子,啊……」
  許仙忙對她道:「其實啊,這個呢,不止是治嗓子,什麼風火牙疼、無痰乾咳,都管用。這是一味清火消毒的好藥材,它還有一個名字,叫安南子。」
  「安男子?」吳玉蓮歪著腦袋問他:「那……為什麼不叫安女子呢?」
  「哎,這可是醫書上面說的!」許仙忙道,說著便把醫書翻了出來給她看。兩人不知不覺,神態親密,把在一旁的小青氣得冒煙:「我就知道這些臭男人,都一個毛病,見一個就愛一個!」素貞看在眼裡,雖有些吃味,卻無論如何都不肯信許仙是負心之人,只定定地看著他:「我家官人決不是這種人的!」小青氣道:「事情都擺在眼前了,你還幫他說話,走啦,越看越生

氣!」說罷就要拉著素貞出門,卻看見吳玉蓮把許仙生拉硬拽,去看她的繡活兒:「許大哥,這是我做的女紅,鴛鴦戲水,漂不漂亮?」小青忍無可忍,硬是拉著素貞要出來,素貞攔著她,她便負氣甩掉素貞的手,自己先出去了。素貞看看許仙,再看看小青,心亂如麻,只好也追了出去。

  這邊吳家二老見時機已到,許仙和自己女兒似也頗為投緣,便去胥江驛找到郝頭兒,央他做媒,把這親事給保下來。郝頭兒一口答應,只樂呵呵地應著:

「行,行,沒問題!我這個人哪,不只是『好講話』,而且『好講話』,你放心,這個媒我做定了,我就去跟這個許漢文說去!」
  吳人傑見他答應,也是滿心的歡喜,想了一下:「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啊?」
  「哎!」郝頭兒笑:「這充軍能充出個老婆來,還有誰不願意的?您吶,就準備請我喝喜酒吧!」
  吳人傑喜道:「那還用說嗎?那就這麼說定了!我先回去了!」
  「沒問題!沒問題!哎,慢走,慢走啊!」


《拒 婚》

 (伴音)
 〔雨傘是媒紅調〕
 美景如畫映樓台,
 奼紫嫣紅百花開;
 比翼雙飛鳥歌唱,
 花間獨步人徘徊。

  湖邊水榭。素貞倚著欄杆,想到許仙,想到數日之前在「濟人堂」所見,滿目春色無心細賞,心頭千愁萬緒欲理還亂:

 〔雨傘是媒紅調〕
 想不透呀想不透,推不開呀推不開,
 一重重呀一重重,喔心事喔費疑猜。
 官人不呀是呀負心漢,為何又戀女裙釵?
 難道兩情相好是虛話,千年報恩我不應該;
 難道山盟海誓都是假,夫妻恩愛都忘懷,
 官人呀官人呀官人呀,左思右想我解不開。

  正自愁腸百轉,見小青遠遠地一路奔來,只叫著:「姐姐!」素貞迎上去,看她神色焦急,又念著許仙怕有什麼事,忙問:「青兒,怎麼樣?有沒有什麼消息啊?」
  小青見她滿臉關切,不禁歎了口氣,沒頭沒腦的說了句:「沒什麼,恭喜了。」
  「恭喜?」素貞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。
  小青轉過身,黯然道:「當然不是恭喜你了,是恭喜我們許大官人。」「他怎麼了?」小青躲開素貞詢問的目光,無奈地告訴她打聽來的消息:「他給藥鋪的姑娘看上了,姑娘的父母也同意,現在正找人去說媒了。那不是要恭喜他嗎?」
  「會有這種事?」素貞頓時心慌意亂,說話之間連音調都變了。見小青點頭肯定,真個是心亂如麻,一急,眼淚都已經在眼眶裡打轉,拚命忍住了才沒

掉下來。只是想到許仙的為人,心裡卻不信他會背信棄義拋妻再娶:「我不相信官人會變心。」頓了一頓,想到藥鋪裡見到的那個姑娘,又道:「也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搶人家丈夫的女人!」
  小青拽著她的衣袖勸她:「姐姐,你不要這麼容易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人。」見她不聽,一跺腳,「唉,算了吧,這種負心的男人,不要也罷!」
  素貞聞言只是無奈:「唉,他不是你的丈夫你才會這麼說的啊!」
  小青聽她口口聲聲仍是官人、丈夫,不禁有氣:「難道你還以為他還是你的丈夫嗎?姐姐,都已經變了!」
  「我不相信!」素貞咬著嘴唇堅持。想起剛才小青說有人要給許仙說媒,這事關係重大,必須親自去探個究竟,拉著小青就往「濟人堂」方向趕去。

  「濟人堂」內。許仙聽郝江化提到親事,急得連連擺手:「師叔,郝大哥,這件事,千萬使不得,使不得啊!」
  郝江化勸得起勁:「這……這……怎麼會使不得呢?我看你跟吳家小姐,你們兩個是門當戶對,才貌相當,簡直就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嘛!」語出即悔,自己也覺得比方的不恰當,「不不不,不吉利不吉利。簡直是跟天上的牛郎織女,還有人間的梁鴻孟光一樣,怎麼會使不得呢?」
  許仙雙手直搖,一臉的為難:「不是啦,不是啦!」
  吳人傑見他遲遲不肯答應婚事,又不說明理由,心裡著急,皺著眉上前問道:「賢侄,難道說我女兒玉蓮還配不上你嗎?」
  「不是這個意思!唉呀!」許仙生性厚道,本不是個能言善辯之人,這時

更是越急越說不清楚,乾脆轉身走向外堂。郝江化一路跟著仍是絮絮叨叨:「你說你不是牛郎,不是梁鴻,還不是……」
  許仙打斷他:「不是這麼說呀!」「那你究竟怎麼說啊?」許仙輕輕吸了口氣,站定了身子:「就算我是牛郎,我也早有了織女;就算我是梁鴻,也早就有了孟光了。」想起素貞,言談舉止不自禁的溫柔起來,話語中更是流露著掩藏不住的喜悅:「其實我說使不得,不是為了什麼原因,而是因為,我家有賢妻!」
  吳人傑和郝江化都是一驚:「啊?你……你真的已經成家了?」

 〔天也不懂情調〕
 許仙:
 我家有賢妻白素貞,
 我娘子本是多情人,
 她生性善良她將我愛,
 花容月貌呀多溫存。

    我家有賢妻白素貞呀白素貞,我娘子本是俏佳人呀俏佳人;
    嗨嗨她溫柔多情知我心,莫非世間有仙也有神呀也有神。

      天公公哪作美來相會,我二人相愛結成親,
      山盟呀海誓呀情意重,許仙我怎敢起二心,
      山盟呀海誓呀情意重,許仙我怎敢起二心,起二心。

  素貞此時恰巧來到門邊,聽得他一句「我家有賢妻白素貞,我娘子本是多情人」,懸在半空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,笑逐顏開;再聽到後來,思量著他字字句句中飽含的深情,又是心動又是感激,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。

  郝江化聽許仙說明了拒婚的緣由,卻不死心,又道:「你說你既然已經成了家有老婆了,那你這會兒來蘇州,怎麼沒有她的消息呢?」說著說著更是離譜,胡亂猜測道:「該不會是她知道你吃了官司,就變了心,跟了別的男人了吧?這有道是女人是水性楊花……」

  一旁的小青氣極:「胡說!」當即施個法,但見許仙猛的就搧了正胡言亂語的郝江化一巴掌。許仙雖氣郝江化胡言,卻也被自己的動作嚇了一跳,舉手楞楞地只道:「哦,好大一隻蚊子!」素貞見了掩嘴直樂:「小青,你又使壞。」

  郝江化挨了一巴掌還不住嘴,仍在那裡嘮嘮叨叨:「你啊,自個兒不妨再去打聽打聽看,這一年半載要是沒有你老婆的消息的話,肯定的她已經跟別人跑了……」小青再施法,啪!這回輪到郝江化自己重重搧了自己一巴掌。郝江化簡直莫名其妙,一時間回不過神來,看著自己的手,訕訕地:「哎!這隻死蚊子。」素貞與小青在一旁見了均忍俊不禁。


《畫 像》

  許仙自斷然拒絕了與玉蓮的婚事之後,愈加地思念素貞。身在姑蘇,心繫錢塘,掛念著素貞又不知要如何打聽。夜闌人靜,鋪開了紙,提筆繪製娘子的畫像,以解相思之苦。鉤描數筆,想起相處時的點點滴滴,不禁怔怔出神,發一會兒呆,又低頭再畫。素貞與他卻是一般心思,時時刻刻的放不下

心來只想見他一面,這時獨自一人又隱了身形來到他的房間,見他畫的認真,近前細看,原來那紙上的人兒竟是自己。

  許仙拿起畫好的圖像,端詳了一會,搖頭:「我看我一定畫得不像……如果畫得像,說不定娘子就會從畫裡面走出來。」
  素貞聽他說的話,雖是書獃子氣十足,言辭間的情意卻教人怦然心動,禁

不住楞了一下。看他四下打量著把畫像放到了窗旁的矮書櫃上,退後幾步又細細端詳,看著看著黯然的低下了頭。素貞不忍,想起他適才所言,一個隱身進到了畫中,藉著像中人之口,喚他:「相公,相公。」

  「娘子!」許仙恍恍惚惚中似乎聽到一個魂牽夢縈的聲音,不假思索地應聲。猛抬頭,瞧見畫像中的人唇翕嚅動竟似活了一般,那聲聲呼喚不是娘子又是誰?當下驚喜不已,快步走到畫像跟前,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撫摸畫中人的

臉龐。突然,房外傳來陣陣敲門聲,許仙一分神,待得回頭再看,畫像卻已恢復如常,不禁失望:「我說嘛,我哪有畫得這麼像。」說著便去應門。

  來的卻是玉蓮。她端著茶點一路進房一路道:「許大哥,在忙啊?」許仙只說在畫畫。玉蓮又道:「我看你燈還亮著,知道你還在忙,所以呢,

做了點茶點來給你嘗嘗看。」到桌邊放下茶盤,親自遞了茶碗送到許仙手中。許仙惶恐地接過連聲道謝,不知她的來意,心裡忐忑不安。素貞此時已出了畫像,仍舊在一邊隱了身形。

  玉蓮轉身四顧,見到書櫃上的畫像,好奇的問:「哎,這你畫的畫啊?好漂亮啊,好像觀音菩薩。」素貞聽了「撲哧」一笑,許仙卻不知該如何答話,只好低了頭不語。玉蓮比著畫像的樣子擺了個姿勢,問許仙:「許大哥,你看我這樣是不是也可以畫?幫我畫一張好不好?」許仙沒料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,一驚:「姑娘是說要我也幫你畫一張?」「嗯,跟這張一樣的。」玉蓮說著一把抓住許仙的手,不由分說地把他拖到書桌邊按他坐下。

  「不行,不行!」許仙一迭連聲的拒絕。玉蓮見他只是推托,板起臉道:「哼,你是不是嫌我沒有觀音菩薩長得好看,

所以不肯幫我畫?」「不是,不是!」許仙忙否認,抬眼看窗外,「而是我覺得天色已經太晚了……」玉蓮打斷他,糾纏不依:「天色晚才好啊,夜深人靜,又沒有人打攪,這樣你畫起畫來才可以專心呀。你看,這幅觀世音菩薩畫得多傳神哪。」一邊的素貞見她嬌縱任性,不覺又好氣又好笑。

  許仙被她纏得一個頭有兩個大,勸她:「可是,天色已經太晚了,改天吧。」「不要!」玉蓮擺出大小姐脾氣,「我現在就要畫!要不然,我坐

在這邊,我不要走了!」說著,逕自坐到了許仙的床上。這一下唬的許仙連連擺手:「使不得,使不得!」急忙走上前去,焦急地道:「你還是早點回房去休息吧。要是令尊來了看到,那多不好啊!」

  那玉蓮平時被嬌寵慣了,根本不把他的話當回事:「你放心吧,我爹早就睡了。除非打雷,否則他不會醒的!」許仙勸她不聽,只得作揖告饒:「哎呀,姑娘,我求求你,早點回房去休息吧。」玉蓮更是生氣:「哼,我不要!你越要我走,我就越不走!」哼了一聲又一屁股坐到了椅子

上,鐵了心的賴著許仙。素貞看她無理取鬧纏著自家官人不放,氣得伸掌欲打,猛然間想起許仙尚在一旁,恐他起疑,再一轉念,心中已有主張,一旋身、白光一閃出房去了。

  驚雷乍響。臥房裡吳人傑從睡夢中驚醒,翻身下床,突然看見一束金光透入,房門口竟顯出神像,衣襟素白慈眉善目,右手作佛勢左手托淨瓶。吳人傑只慌忙下拜:「觀世音菩薩!您老顯靈啦。您是不是要點化弟子?」那佛像並不言語,微微點頭,閃身出房而去。吳人傑趕緊披上外衣跟了出去,一路來到許仙房

門口,忽的便不見了神像;正自奇怪,卻聽得房中傳來女兒的聲音:「許大哥,快呀,趕快幫我畫啊!」又聞許仙答話:「姑娘,今天實在是太晚了!再說,孤男寡女共處一室,甚是不便,要是傳揚出去,對你的名聲也不好呀!」吳人傑這一驚非同小可,連連對天拜謝神靈指點。待要伸手扣門,想想不妥,搖搖頭遠開幾步,裝作巡夜大聲嚷著:「夜深人靜,當心火燭。」

  房中二人聞聲大驚失色。玉蓮騰的站起身:「這是我爹的聲音!我爹怎麼起來了?」再不敢胡鬧忙道:「我先走了,不要跟我爹說我來過!」許仙嚇得張大了嘴,忙不迭地點頭:「我知道,我知道,你快走啊!」玉蓮到門口張望一下,急匆匆的開溜,許仙忙關上房門,略略地鬆了一口氣。轉身收拾書櫃上娘子的畫像,忽聽又有人敲門,開門一看,原來是師叔,忙問安:「師叔,這麼晚了您還沒安歇啊?」嘴裡說著,眼睛卻不住瞧向他身後,就怕玉蓮還沒走遠被他發現。
  吳人傑裝作若無其事:「本來已經睡了,剛才被雷驚醒了,順便我就過來看看門戶。怎麼,賢侄你還沒睡啊?」許仙想起玉蓮的話,覺得事情巧合得有些離譜,但聽師叔的語氣卻又好像並不知情,於是也只順著他的話答:「我因為思念娘子,所以睡不安寧,起來畫畫作消遣。」說著將手中的畫像放到書桌

上,「師叔請看,小侄所畫的是我家娘子。」吳人傑湊近一看,驚道:「賢侄的媳婦怎麼像觀音菩薩?」許仙聽了一楞,隨即笑道:「罪過,罪過。我家娘子長得慈眉善目,所以跟觀音大士有點相像,難怪師叔會這麼說。」素貞此時已換回原貌,在房門口聽見他的話,心下甚喜,眼見麻煩已解決,便放下心幻作一道白光離去。

  這邊吳人傑還指著畫像直讚:「哪裡。長得好,你畫得也好。」看了一會,突然瞧見了桌上的茶點,便問:「這……這茶點是誰給你準備的?」許仙沒想到還留著這麼顯而易見的「證據」,一臉尷尬,急急地擺著手:「沒有人

替我準備,是我自己弄的,我自己弄的!」心裡一虛脫口而出:「也沒有人來過,沒有人來過,沒有!」吳人傑聽他話語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,

知他老實厚道,故意跟他開玩笑:「真的沒有人來過?我看吶,至少有一個。」許仙聽了更是著慌,連說沒有沒有。吳人傑看他緊張的樣子,忍住笑指

著自己問道:「難道師叔我就不是人哪?」「原來你是說你自己。」許仙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,一不留神,「我還以為……」自己發現不對,趕緊住了嘴。吳人傑倒替他接話:「你以為是你家娘子,還是觀音菩薩?」許仙聽他這麼說,忙順勢點頭。當下二人又敘幾句,彼此心思相同,均不說破,便各自安歇去了。


《重 逢》

  素貞既知許仙已言明娶妻成家,打點好一切,這日便帶著小青順理成章的到「濟人堂」尋夫。夫妻二人相會,自然歡喜,許仙更是高興不已,拉著素貞的手替她介紹了師叔。素貞款款下拜:「多謝老人家照顧我家官人。」
  「好說,好說,漢文幫了我不少忙啊。」吳人傑忙示意她起身。一見她面

容,大吃一驚:「啊!這……這娘子好相貌啊,簡直就像是觀世音菩薩!」
  素貞知他想起那夜見到的神像,微微一笑,假

裝不解:「老人家你見過觀世音菩薩嗎?」
  吳人傑一怔:「這……在廟裡見過。」「大概是在夢裡見過吧!」小青在一旁笑。
  吳人傑哪知其中奧妙,只道自己眼花,又或者是巧合,訕訕的笑著無話可說,趕緊把他們夫妻主僕三人讓進了屋內,各自坐定。吳人傑對許仙道:「漢

文,既然賢侄媳婦她們找來了,就暫時委屈她們在這擠一擠,別的事情以後再做安排好了。」素貞聽了欣然道謝,說是已經找好了房子。小青嘴快:「官人,你不是說要開家藥鋪的嗎?我們一切都準備好了,現在只要等您回去,我們就可以擇吉開張了!」

  許仙起初聽說找好了房子已是一愣,此刻聽小青說了,更是驚得站起了身:「連藥鋪都準備好了?」想想不妥,搖頭,「這使不得,使不得。」吳人傑忙起身相勸:「賢侄,這可是一件大事啊!難得媳婦賢慧,什麼都給你挑辦好了,你怎麼又說使不得了呢?」見他仍是搖頭,又道:「你懂得醫術,這藥材方面,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。這是你成家立業的正事啊,你趕緊去做,我可不能耽誤你的前程。」許仙欲待解釋:「師叔,你不知道,這……」

  「哎呀,我知道,我知道。」吳人傑知他厚道,打斷他,「你是怕開了藥鋪會影響我的生意,對不起我,是不是?不會的,不會的。天下的藥材

賣給天下的病人,哪有一個人做得完的生意?」素貞笑著接口:「老人家說的是。」起身走到許仙身邊,「官人,以後我們有什麼不懂的地方,還要請老人家多指導呢。」吳人傑見這師侄媳婦,做事談吐穩重周到,心下暗自讚歎,這

便問了藥鋪的名稱,小青告知已取名「保安堂」。吳人傑讚道:「好,『保安堂』,保君平安。這名字取得好!」素貞依禮自謙,笑道:「哪有您這裡好呀,『濟人堂』,濟世活人,這多好啊!」眾人聽了均樂,只許仙一人因想到終於還是得藉娘子之力才能立業,心裡頗不是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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