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七 集 (上)

參與寫作:《江南鹽幫》之 bluesun、蓉兒1231、凌霄、天使禁獵區
校對 / 配圖:jiamin

《佳 節》

  五月驕陽,如火如荼,又是在江浙蘇杭,黃梅纏綿之前尤為燥熱。
  素貞由了許仙去,一半是拗不過他,另一半,若真是讓她在這灶旁待個一刻兩刻,只怕也扛不住。額上的汗不停地沁出,素貞無奈,仔細關上了門窗,好歹能減半分酷熱。
  許仙端了盤子進來,招呼素貞來吃飯,回身見門窗都關嚴實了,甚感

奇怪,問道:「娘子,幹嘛把門窗都關著?這樣不能透氣啊!」素貞蹙眉:「我就是怕外面的熱氣,所以才把門窗都關起來。」生怕他不樂意,輕聲軟語道:「官人,你就依我一回,好不好?謝謝。」許仙輕握她手,憨然一笑:「不用謝,你怕熱就儘管把門窗關起來就好了,又不是什麼大事情。」

  素貞知自己言語有失,拉他坐下,岔開話去。許仙心裡歡喜,剛提起筷子,忽然眼睛一亮:「哎,娘子你先坐,我去拿酒!」素貞此時早已雙頰透紅,一聽要喝酒,大驚失色:「官人,我看這酒還是不用了!」許仙卻道:

「哎,這是你我夫妻第一次共渡佳節,怎麼能不小喝幾杯!你先坐,我很快就回來!」素貞攔他不住,心下暗急,想不出如何應付,只好硬著頭皮來。這酒是免不了了,只能趕緊運功調息,以防有失;只是心中煩亂,又掛念小青,好一會才調勻了呼吸。

  山洞裡,青兒眼見著自己的身子一點點軟下去,腿腳已不聽使喚,忽覺一涼,尾巴褪了出來,頃刻之間,便見一條晶瑩翠綠的大蟒蛇,昂首吐信,兀自在山洞中遊走。山上山下,恍如隔世。

  卻說許仙從鋪子裡取了酒來,正要拿回家去,迎面看到郝頭兒走了進來。許仙在此地沒什麼親人,此時見了他分外親熱,忙招呼他留下。郝頭兒連聲推辭:「今個兒不行,改天再來叨擾吧。我今天來是專程來買雄黃好泡酒的,有嗎?」許仙聞言打趣道:「有有有,藥鋪要是連雄黃都沒有,那不是要關門了嗎?」說罷到櫃子上取下一罐雄黃,舀

了滿滿一勺:「這夠了吧?」郝頭兒忙道:「夠了夠了,是拿它來泡酒又不是當飯吃。」許仙把雄黃包好遞給他,見他遞銀子過來連連推辭:「這麼小的東西也要算錢,那我豈不是成了市儈了嗎?你就笑納吧!」郝頭兒也就不客氣,把那小紙包揣進懷裡,欲待要走,忽然看到許仙端來的酒瓶子,多嘴問了一

句:「對了,你這酒裡面有沒有加雄黃啊?」許仙一愣:「哦哦,沒有啊!」郝頭兒忙道:「哎呀,雄黃可以解毒辟邪的,快加點吧!」許仙聞言,舀起小半勺放了進

去。郝頭兒連連搖頭:「這太少,起不了什麼作用的!」說著把酒瓶子接了過去,又舀起滿滿的幾勺放了進去,搖了搖才擱下,末了對許仙道:「這樣子在

端午節喝了它,才會解五毒避百邪,長命百歲,萬事如意!」
  許仙大喜,道:「謝謝謝謝,謝謝郝大哥的好口才!」郝頭兒益發得意:「本來嘛,我郝江化不只是好講話,而且還專門講好話!」許仙邊笑邊搖頭。郝頭兒也樂,臨打出門,還不忘招呼許仙下午帶素貞去看賽龍舟,許仙連連道謝。
  送走了郝頭兒,看看天,已是正午,艷陽高照,想著素貞還在屋裡等著,趕忙端著酒回家去了。

  素貞在屋裡調息良久,已自全身舒暢,聽得許仙未進門先叫一聲「酒來了」,恍然驚醒,連忙起身,急尋個理由搪塞這半天的空檔。不及細想,

拔下頭上金釵塞入袖中,在許仙進門之時,佯裝焦急,四處找尋。許仙拿酒進來,本是滿臉喜色,見她這般,不由奇怪,問道:「娘子,你在找什麼?」素貞眼光仍是各處搜尋,聽他問,眉心蹙緊,又急又惱:「我頭上戴的那根金簪子,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呢?」許仙納悶:「不會吧?昨天還明明看到你插在頭上

的呀!」素貞附和道:「就是啊,怎麼一下子就找不著了呢?」許仙不解,自去床腳、帳內,各隱蔽處去搜尋。素貞趁他背著身子,忙把金釵從袖中取出,置於几上,見許仙仍在搜來找去,溫顏勸他:「算了,官人,不要找了,我們吃東西吧!」許仙把個角落都看遍了,甚是納罕:「哎,怎麼會丟呢?不行,我非要找到不可!」不肯聽素貞之勸,又去房中別處細找。素貞見他不依,便

略施法術,金釵從几上掉下來。金玉落地之聲引得許仙去瞧,不由大喜:「咳,那不是?」素貞亦作驚喜,問:「找到了?」許仙把金釵拾起,小心吹掉上面塵土,把在手中,往事浮上心頭,一陣溫馨,故意去問素貞:「娘子,還記得我們是怎樣認識的嗎?」素貞一聽,亦感溫馨,提起往事,忽覺羞澀,笑而不答。許仙見她不答,頗覺失落,忙問:「忘了嗎?」素貞凝眸一笑:

「怎麼會忘記呢?那天是清明節,我跟小青到西湖去玩,我不小心掉了那根金簪子,幸虧官人你撿到了,把它還給我,我們才認識的,對不對?」


  許仙歡然應道:「對!所以說呀,這根金簪是我跟娘子的大媒人,怎麼能隨便讓它丟掉呢?來!」說著把素貞拉到一旁坐下,仔細瞧好,認認真真地給她插在頭上。

  素貞心中感念丈夫情深,緩緩言道:「幸虧官人那麼細心,萬一我不小心丟掉了,你也會幫我把它找回來的,對不對?」言語中情意綿長。許仙把妻子頭上的金釵左瞧右瞧,聽了她言,應道:「對!要不然要我這個老公來幹什

麼?」低了頭,細細瞧著她:「娘子,這根金簪永遠是屬於你的。」素貞轉頭,握住他手:「官人,為妻的永遠都是官人你的。謝謝你!」「不用謝。快去照照鏡子,看我插的好不好看?」
  素貞微微一笑:「不用了,官人每次都幫我插得很好看。」輕輕握住他的手,溫言道:「你有一雙巧手。」許仙輕輕撫著愛妻的臉龐:「不是,而是我

有一個巧娘子。」素貞動容:「官人……」二人手掌輕握,瞬間似覺沉醉。許仙喜慰,欣然道:「哎,吃飯了!」不提筷箸,先拎起了酒壺。素

貞看到丈夫拿起酒罈子,驚而失色:「官人,怎麼?真的要喝酒呀?」許仙道:「今天是過節,怎麼能不喝一點呢?」說著要給她斟酒。

  素貞有些慌亂,遮掩道:「那好,官人,你自己喝,我來幫你斟酒。」說著從他手中接過酒罈。許仙見她推搪,微覺不快,道:「常言道:寡酒難喝。何況今天是過節呢。」素貞不忍掃他興,只好勉強應道:「那好,我只喝一點,我怕喝多了會不舒服。」許仙見她答應,復又歡喜:「嗯,那娘子就隨

意。來,這一杯我敬娘子,乾了吧!」素貞一聽,知他說的隨意和自己說的一點大不相同,微一躊躇:「乾杯?」許仙道:「這杯酒祝我們夫妻白首偕老,好嗎?」言語甚是誠摯。素貞猶豫片刻,道:「好。」這杯酒一下肚,只覺身子內似生起個小火爐一般,甚是難受。

  許仙見她同飲卻很是歡喜,不由又勸一杯:「娘子,這杯酒祝你早生麟兒,也好為我們許家延續香煙後代,辛苦你了。再乾一杯吧!」說起孩子,素貞便有些動搖了:「孩子……」但一醒神,卻知大大不妥,又想推辭。
  許仙見狀有些不悅:「娘子,我們就快要為人父母,你還不說高興。來!」口氣一軟:「我真希望你懷的是個狀元郎!」素貞想起在廟裡祈願時的情景,不禁滿心期待:「狀元郎……」許仙端起酒杯:「來!為狀元郎,我們乾一杯!」素貞稍一猶豫也就乾了下去。許仙沒發覺素貞的臉色幾近緋紅,又

端起了酒壺。素貞微慌,忙道:「官人,我真的不能再喝,你不能再倒了!」許仙卻道:「娘子,這一杯你是非喝不可!」素貞不解:「為什麼?」

  許仙執起她手:
  〔雨傘是媒紅調〕
  我與你同把端陽慶,感恩的話兒說不清;
  娘子你深情如大海,三杯酒聊表一片心。

一杯酒謝恩情,為我許仙受辛苦;
同心協力創家業,願白首偕老共此生。
二杯酒謝娘子身有孕,為許門留下後代根;
是兒是呀女我都是愛,女是鳳凰兒是麒麟。

三杯酒對娘子表真情,地老天荒不變心;
願生生世呀世呀為夫婦,海枯石爛永守金石盟。

素貞極是欣慰,道:
〔前世今生調〕
感謝官人一片心,字字句句動我情;
生生世世為夫婦,海枯石爛金石盟。
願為你生兒養育女,不做神仙做凡人;
感恩飲下這三杯酒,粉身碎骨也甘心。嗨呀嗨嗨喲~

仙:嗨呀嗨嗨喲~
合:粉身碎骨也甘心
白:嗨呀嗨嗨喲~
仙:嗨呀嗨嗨喲~
合:粉身碎骨呀也甘心

  情到濃時,素貞已然忘了忌諱,竟自斟一杯,道:「官人,來,我敬你!我們乾杯!」許仙大喜,一乾而盡。素貞飲完一杯,不經意瞟了杯底一眼,一

顆心突突亂跳,忙問許仙:「這酒裡面怎麼會是紅顏色的?」許仙道:「我多加了一些避邪解毒的藥,叫雄黃,端午節喝

最好了!」「雄黃?!」素貞大驚,頓失顏色,適才的歡欣喜樂一掃而空,霎時只覺五內如焚,頭昏眼花。
  許仙慌了手腳,急道:「娘子,你怎麼了?你怎麼了,娘子!」素貞昏昏沉沉,推道:「我大概是醉了。官人,你不要管我,你自己去看龍舟吧……我

要睡一會……」說著拉下幃帳。許仙不知所以,慌忙中拉住她手,驚道:「哎呀,你身子好燙!都怪我不好,不該讓你喝酒的!」心下又悔又急。素貞道:「不怪官人,你自己吃東西好了,我要睡一下,你千萬不要吵醒我……」昏醉中暗怪自己太過糊塗,定力不夠,卻也無計可施。許仙在帳外踱來踱去,急道:「怎麼辦?怎麼辦?」忽然醒悟:「聽說醋能解酒!去拿醋!」


《無 常》

  幃帳中,素貞只覺熾熱難耐,來回翻滾,神智漸漸模糊,身子也越來越緊,似要把那熱潮從身子裡逼出去,一點一點一點一點……蛇尾、蛇身,直到最後一點神智隨熱浪而去。帳子裡煙霧繚繞,隱約之見石鼓大的一件物事揮來揮去,不知所以。

  許仙端了醋急急忙忙回來,喚道:「娘子!我拿了醒酒的東西!」忽聞得帳中湧出一股腥氣,不覺一怔。放下醋碗,便去掀帳子,赫然一隻白色巨蟒對他吐著信子,呼嘯間衝出一陣陣腥氣。許仙目瞪口呆,頓失知覺,栽倒在地上。

  五月天,孩兒面。正午時分日頭像炭頭,不出一個時辰便電閃雷鳴,烏雲漫佈,天地混沌,大雨傾盆。山洞裡潮氣漸重,肌膚覺到濕涼,青兒漸漸甦醒過來,見衣物完好,頭臉俱全,驚喜不已。正欲奔出洞回去,卻聽見有人聲,心想一個姑娘家獨自待在山上難免令人起疑,只好又回到洞中躲將起來,卻見

幾個村人舉著棍棒等物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。甫一進洞,眾人都覺腥臭欲嘔,中有一人說道:「這大概就是那條蛇的味道,嗯,一定是的!」小青一驚,才知他們原來是為了自己而來。只聽那人又說道:「告訴你們啊,那條蛇有那麼粗!」雙手比劃著,「渾身都發綠,盤起來就像個大樹根一樣。」

眾人本來將信將疑,這時有人忍不住便道:「會不會本來就是個大樹根,是你眼睛花了,把它看成一條蛇了?」馬上便有人附和:「對對對!人家說啊,被蛇咬一口,三年怕

草繩啊!你是不是以前給蛇咬過啊?」那人急道:「去你的!你才被蛇咬過呢!憑我,會被蛇咬?我是抓蛇老祖宗!不管哪種蛇碰到我,它的骨頭都酥了!不信啊,你們等著,我取牠的膽、扒它的皮!」眾人紛紛取笑他。
  小青躲在洞中只聽的惡氣橫生,又要想法出去,眼珠兒一轉,便嚶嚶哭泣,哭出了聲來。眾人正在說鬧間,忽聽山洞中有女人哭聲,不覺毛骨悚然,有幾人便要回去。小青哭著喊道:「救命啊!救命啊!」眾人聽著一個嬌怯怯的女聲在喊救命,略略放心,便又轉回去看,見到小青蜷縮在一小洞中,容貌

嬌美,弱不禁風,膽子便壯了,一人問道:「姑娘,你在這幹什麼?」青兒佯裝受驚,結結巴巴道:「我……我本來是進來躲雨的……可是我……我進來後,看見那……我看見那……」眾人急道:「你看見什麼了?」「我……我……我看見一條,一條……」「是不是一條大青蛇?」青兒點頭不迭。先那一人道:「你看你看,我沒騙你們吧!」又對小青道:「姑娘,你別怕,有我在,等一下我來抓那條蛇,回去煮湯給大家喝啊!」眾人哄然叫好。小青恨得

牙癢癢,若不是怕犯戒條,早便張開了口去,讓他們在自己腸胃裡好好喝湯。心中掛念姐姐,一口霧氣噴吐出去,趁混亂之際,飛出了山洞;留下眾人,兀自驚魂不定。

  青影飄過,山上的樹叢中隱約見一黑一白兩個身影,對著小青指指點點。
  白影道:「哎,夥計,剛才飛過去的那是妖怪還是神仙哪?」
  黑影道:「哎呀,妖怪神仙啊,咱們哥倆兒都管不著!咱們只管拿人,知道吧?」
  白影道:「拿人?得了吧!大活人誰叫你拿啊!咱們是專拿死鬼!」

  黑白兩個身影越來越清晰,白影站在樹丫上,一身白衣,一頂白色高帽,上書「天下太平」,長長的紅舌頭吐在外頭,看來大舌頭源出於此。那黑影自是一身黑衣,一頂黑色高帽,卻書「一見發財」。兩人手中各執一根極古怪的白色長棒,有個名堂叫「哭喪棒」;原來卻是地府神將,黑白無常。

  黑無常樂道:「對啊!一切孤魂野鬼,都逃不過咱們哥倆這口無常袋啊!」
  白無常道:「可不是嘛,三寸氣在千般用,一旦無常萬事休。管他是貧無立錐、富可敵國,誰都逃不過咱們哥倆的手掌心!」說罷,呵呵齊樂。

  樂罷,黑無常道:「我說,咱們該走動走動了吧?」白無常卻道:「哎,太陽還沒下山,咱們怎麼能隨便走動呢?要是把那些不該死的人嚇死了,那怎麼辦哪?」
  「怎麼辦?」黑無常不以為然:「那是閻王跟判官的事,咱們管不著。只要死鬼靈魂出了竅,就要乖乖的跟咱們走。」

  白無常卻接道:「所以咱們不能夠隨便出動啊,免得我們這個長相嚇死了人,那人家做鬼做的多冤哪!」
  「十鬼九冤哪,就算不是給我們嚇死的,古往

今來,那冤死的鬼還少啦?遠的不說,就拿前些日子『風波亭』一案來說吧,那岳飛父子糊里糊塗的,就給秦檜用『莫須有』三個字給弄死了。忠臣孝子沒下場,這才叫做活天的冤枉哩!」
  白無常甚是忿忿:「哼,我看完不了。咱們閻君一定會公平處理,饒不了那些害人的人!你等著瞧好了,說不定哪天就派我們兩個去抓那個『莫須有』的秦檜。」
  黑無常眼睛一亮:「只要抓秦檜啊,那我比誰都『勤快』,絕對不躲賴!」
  〔註:「無常」乃雙關語意,既指世事無常,也指黑白無常。〕


《丟 魂》

  暴雨過後,蘇州城裡燥熱大減。卻說小青掛念姐姐,匆匆趕回保安堂,已是夕陽西下,星月爭輝。本想姐姐算知她回來必來迎接,不料回到後院時竟是靜謐的出奇;暗覺不妙,眉頭一緊,輕輕走進白許的臥房,不料剛進門卻看見許仙倒在地上,素貞顏色驚惶不已,將許仙摟入懷中又哭又喊。青

兒大驚:「姐姐!姐姐!官人……姐姐,官人怎麼了?」素貞六神無主,泣道:「官人他……」淚珠兒又不住掉下來,再也不能出聲。青兒驚道:

「姐姐,官人給你嚇死了?莫非是你喝酒現了原形,把官人給嚇死了?」素貞乍逢大變,心智昏然,這時給青兒一提,登時醒悟,悔恨已極,只覺手腳酸軟,蹣跚著起來,許仙從她懷中滑落,她竟似無知無覺。心中如有轉盤一般,時光倒流,白日的恩愛光景宛然便在眼前:

 〔情仇愛恨調〕
 三杯酒迷了本性,
 雄黃害我現原形;
 閨房中紅粉變蛇蠍,
 羅帳內嚇壞我夫君。
 氣若游絲弱啊,
 三魂少二魂啊;

       是我無意將他害啊,說什麼婚配為報恩哪。
       恨只恨自己少定力,恨只恨天地皆不仁;
       你死我活有何用,倒不如泉下去追隨!

  愈想愈是心如刀絞,求死之念暗生,猛地去撞那臥房柱子;小青本來一直扶著許仙屍身,見姐姐神色有異,忙去攔阻。素貞頭痛如裂,竟似清醒了

些,抱著許仙的屍身,雖然傷心欲絕,有一事卻越來越明白;想起自己到底不是凡人,上天入地並非己所不能,便是粉身碎骨、魂飛魄散,也得把許仙這條命找回來!但到底並無把握,悲從中來,不禁淚如泉湧。

  白青痛哭之時,許仙屍身已漸漸冰冷僵硬,魂魄出了竅。許仙自己無甚感覺,見娘子和小青抱著自己傷心難過,很是驚異,剛想要招呼她們一聲,卻被一股極大的外力拽出了門去;卻是勾魂索魄的黑白無常兩位真神到了,本欲進門拿人,卻忌憚白青二人不易對付,便使出勾魂索輕輕一勾,許仙哪擋得住,一聲驚呼,已輕飄飄的到了門外。許仙看到黑白無常的打扮,驚嚇不小,掙扎

呼喊道:「你們是誰?放開我!放開我!你們是誰?為什麼要抓我?」黑無常冷冷一笑:「我們是誰?我們不是人,你現在也不是人。」許仙驚恐萬狀:「我不是人?!難道是……鬼?」白無常輕輕一扯他,冷笑道:「鬼?你現在

只是魂,還沒有資格當鬼呢!」
  許仙這才真真切切知道,自己確不在陽世了,絕望之際大聲掙扎叫喊:「我不要死!我不要死!」只希望世間人,希望娘子、姐姐、青兒來叫醒他,只是做一場噩夢。黑無常不耐煩了:「你不想死?哼,你算老幾啊?連秦始皇

跟漢武帝他們都不想死,閻君饒得了他們嗎?」白無常立即跟上一句:「閻君要你三更死,絕不留人到五更。走!」說著二神架起許仙,送往酆都城聽候發落了。

  素貞將許仙緊緊摟在懷中,只覺手上忽地一輕,心知大事不妙。小青也察覺了,急道:「姐姐,官人他好像……官人他可以救活的,是不是?」素貞知他魂魄已失,救命之事便迫在眉睫,泣道:「現在凡間的藥石,都沒有辦法救官人,只有天上的瑤池仙丹,才能救回官人一命。」泣涕間,心意已定:「小青,我要趕到天上的瑤池,向聖母求取仙丹,好救官人一命。你好好守著官人,趕快去點一盞油燈,擺在旁邊,可千萬不能讓油燈熄滅,以免走失了元神。」小青一面點頭不迭,一面憂道:「姐姐,可是,你要到瑤池取仙丹,也不容易啊!而且私闖天庭,很危險的!」思及闖天庭的下場,不禁背心一陣陣發涼。

  素貞早已存了求死之心,這時為了許仙,莫說是私闖天庭,只怕是讓乾坤倒轉的心志都有,道:「官人是被我嚇壞的,不要說是危險,就算是粉身碎骨,我也要去求取仙丹!我不能恩將仇報,我要救他!」說到最後,悲痛難耐,淚珠又湧了出來。不過既有打算,也就有了心力。與小青把許仙安頓好,點上那油燈,諸事加意吩咐。小青很是擔憂,問道:「姐姐,你是不是真能把

仙丹取回來?」素知姐姐之能,只盼從她口中聽到一個「能」字。素貞卻定定地道:「就算是拚了命,我也會把仙丹找回來好救官人一命。他是我的

丈夫……」眼圈一紅,忍不住又要掉眼淚,只怕這一日間掉的淚比前頭所過的一千八百年加起來都多。青兒知她心苦,便安慰她道:「好,姐姐,你趕快去。官人有我照顧,你放心好了。你要早去早回,讓官人早點醒過來。」素貞一點頭:「好!」擦乾眼淚,旋身飛了出去。

∼第七集(上)完∼ 第七集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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