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盜　藥》

怎奈何得了黑白無常的鐵索銅鉤。黑白無常只覺這人討厭之極，哼道：「你連命都沒有了，還有誰能救得了你？再說也沒有人能救得了你！」許仙一怔，隨即喊道：「我娘子呢？我娘子呢？我……」不想忽然竟在朗朗夜空看到白素貞

的身影，情急大喊：「娘子，我在這兒，快救我！娘子！娘子！」只見白素貞直入雲霄，知她聽不見自己的呼喊，心中越來越絕望，身子漸漸癱軟。白無常冷冷地道：「叫什麼啊你，就算你把嗓子叫啞了，她也聽不見的！」許仙恨恨道：「為什麼？」黑無常道：「人家是上天當神仙，你這個屈死鬼，馬上要下地獄了。要知道天上地下，隔了十萬八千里！她，怎麼會來管你呢？」許仙驚惶之極，道：「這麼說，我永遠也看不到娘子了？」白無常冷笑道：「誰你也

　　〔情與法調〕
　　「娘子你，飛上九重天；可憐我哪，我一命入黃泉！
　　呼天喚地，你聽不見；難道你哪，忘了我許仙？

　　黑無常拽住勾魂索，對他道：「做了鬼，自然是不在人間了。要是人鬼不分，魚龍混雜，那還成什麼世界？」白無常道：「看開一點吧，老弟！有道是『黃泉無客棧』，咱們趕路要緊哪！」許仙經此一番，已失卻了求生的心思，任由他們擺佈了。

　　天上宮闕，瓊樓玉宇，莊重是自然，但也不似人間傳說那般不勝清寒；仙子往來，仙樂飄飄，繁花似錦，丹藥飄香，倒是個讓人忘卻煩惱的逍遙地。素貞本想趁人不備盜幾顆仙丹，天不知神不覺，僥倖過了這關；沒想到天庭中處處有人巡視，往來不絕，藏身已是不易，更何況盜藥。這時藏身於某樑柱後，聽兩位仙子說起什麼「白猿仙官」及藥材之類，想必是往藏丹藥之處去，便於身後悄悄跟隨。她道行高深不輸仙人，是以一路跟隨，竟無人發覺。只見那位仙子走過長廊來到一處殿宇，中有一似人非人、似猴非猴，著白衣、生白色毛髮的神仙，似正煉製一瓶仙藥，將藥罐放好後，口中唸唸有詞在施法。

當是有效。不想那藥罐封的甚是牢固，素貞拼盡全力竟動不得分毫，便知有異，不敢逗留，心下一橫，乾脆把瓶子抱走。
　　豈知那白猿仙官卻已察知了她的行蹤，躲於暗處不動聲色，這時一聲冷笑，道：「想幹什麼？要偷仙丹，打不開瓶子，就要連鍋端？告訴你吧，要是沒有我的咒語，你休想打得開這個仙丹罐子！」素貞見機極快，立即把藥罐放回原處，堆上笑顏軟語求道：「對不起，仙官，那就請你幫我把瓶子打開，賜我幾粒仙丹吧！」只盼著如那財神爺一般花言巧語就此騙過，不想這白猿仙官

的來歷，言道：「瑤池仙丹乃是天上仙人服用，怎麼可以給凡夫俗子呢？」素貞情急：「可是他是我的恩人，也是……也是我的相公，我不能不救他啊！」
　　「你簡直是在說笑話嘛你！」

　　素貞已覺自己失言，喃喃道：「怎麼？」
　　猿仙道：「好，剛才你說你在峨嵋山上修煉，我還有點相信，要不然諒你也到不了這裡；可是你居然說你有相公，這又算哪門子修煉啊？這不笑死人了嗎？」言語中對素貞之言甚是不屑。素貞還欲辯解，猿仙卻已不耐煩道：「你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妖魔精怪，好在本仙官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，不與你計較，你趕快離開天庭吧，不要在這兒自討無趣了！」素貞已知無幸，只好硬頂：「仙官，如果我今天求不到仙丹、救不活我家官人的話，我是決不會離開天庭的！」猿仙見她不識好歹，便冷冷地道：「那你打算怎麼樣？」暗暗準備動武。不想素貞竟雙膝一彎，仰求他賜一粒仙丹。猿仙堅拒。
　　素貞哭求道：「只要您肯賜我幾粒仙丹，任憑打罵責罰，我都心甘情願領受。」猿仙哭笑不得，氣道：「簡直死腦筋嘛你！」素貞跪求不止。猿仙知言

語無用，乾脆動手直接把她扔出天外；他身子甫動，素貞便即招架，一起一落，直去搶那瓶子。兩人爭奪間，素貞取得了瓶子，但那猿仙卻極是難纏，令她不得脫身。一個是拼了性命也要奪下瓶子，一個是拼著性命不保也要取走瓶

子，糾纏間猿仙亮出兵器，威力倍增，素貞招架不住，眼見要束手就擒，卻見猿仙的兵器被幾道強光擋了回去。猿仙甚是詫異，素貞卻道：「實不瞞仙官，

如今我懷有身孕，你這些普通的法寶是近不了我身的。仙官，我求你賜我幾粒仙丹吧！仙官，我決不說瞎話，我丈夫他是個救人濟世的好人，他不該短命的，求你開開恩吧！」

　　猿仙已知奈何不了她，猶豫道：「可是這瑤池仙丹，非同小可，我不過是個小小的仙官，哪敢私自將它送人？要是教天上聖母知道了，我怎麼擔待得起呢？」言辭之間，已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聖母。果然素貞便央他帶她去見聖母。猿仙故意稍做猶疑，便帶素貞去了，臨走不忘從她懷中取過藥罐子，攬得緊緊的。素貞只覺有一線希望，喜不自勝。

《天　劫》

官，你要做什麼？聖母正在欣賞歌舞，你可不能打擾。」猿仙一臉無奈，向素貞一指：「不是我要來，是她。」素貞忙道：「弟子白素貞，乃是梨山老母的

門下，曾在峨嵋山修煉，如今為了求取仙丹，是特地來此，叩見天上聖母娘娘的。」仙子急道：「你這樣冒冒失失的私闖天庭，聖母是最不高興的了！她不但不會見你，恐怕還會怪罪於你呢！你還是聽我的勸，趕快走吧！」白猿仙官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。素貞不知如何是好，只得不停央求。那仙子和猿仙甚是為難，但懾於王母威勢，只能連說不行。三人進退之間，殿上王母已聞爭

冷道：「仙凡不同，這瑤池仙丹豈是凡人所能得的？」素貞忙伏地叩頭，求道：「望聖母開恩！念在弟子也曾經拜在梨山老母的門下，苦修多年，一心向道……」
　　「住口！」聖母怒不可遏，「你凡心未退，沉浮世俗，還敢說一心向道？來呀！把她轟出去！」
　　素貞叩頭不止：「聖母明鑒！弟子到凡間是為了要報恩，並非要興妖作亂，如今求取仙丹，也是為了要救恩人的性命。聖母慈悲，您就開開恩吧！」

　　聖母不勝其煩，便招呼左右欲強行把素貞拋離天界。兩旁天將領命來挾素貞，素貞央求不止，卻只惹得聖母更加惱怒。素貞見央求無望，心下一橫，用力掙脫了制著她的天兵天將，直奔猿仙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走了丹藥瓶子。聖母又驚又怒，忙召天將將其團團圍住捉拿待處；豈料素貞法力高強，竟

架；素貞受鉗於此，即知今日決難有好下場。自己存亡與否尚在其次，許仙勢難活命卻令她肝腸寸斷；倘此時相伴左右，便是一道赴黃泉也認了，如今，這也是奢求了，直是欲哭無淚。

盹，迷迷糊糊的猛一點頭，忽然給驚醒了，看看許仙和那油燈，大驚失色，忙叫小青來看；許仙之前已和死人無二致，但燈苗尚旺，此時燈油雖滿，火苗卻已奄奄一息。小青看看許仙，並無甚變化，心中一緊，頓時想到莫非此燈亦關係姐姐命運？這一急直要哭出來，伏地叩頭，求拜觀音救助姐姐。

　　就在聖母盛怒，刀架在素貞脖子上的當兒，只聽得一聲「刀下留人」，溫和低緩，卻有一股極大的力量竟使那行刑的天兵下不去手。素貞喜極欲泣，知

保了……」話未說完，已是泣不成聲。菩薩極是憐惜她，道：「善哉，善哉。你自己的性命都在須臾之間了，還記掛著你的相公，真是難得。」

命不能再耽擱，也就直言相求道：「她一家三口遭到劫難，又冒犯天庭，我特地趕來，求聖母娘娘開恩，恕其不死。」言語謙和，只是相求，並不力爭。聖母冷冷道：「可是她觸犯天條，罪在難赦。」語氣中已然少了堅持之意。菩薩微微一笑，道：「姑念她報恩救人心切，也算是在行功德，您就別與她計較了。」聖母臉上閃過一絲笑，道：「那大士您的意思是……」菩薩接道：「求聖母開恩，放她走吧。」聖母不再念究觸犯天條之事，卻提起：「可是，她是一條白蛇，是妖怪。」菩薩不慌不忙：「她雖是異類，倒也有情有義，比起世間無情無義的人來，她可善良多了。不是嗎？聖母娘娘。」她語氣始終謙和，

啊！」至此一步，聖母也不便再與一個小小的妖精計較，便道：「好吧，我就看大士的面子，饒她一命。」素貞大喜過望。菩薩忙對她道：「還不快謝恩！」素貞叩下頭去，喜道：「是！謝聖母娘娘、觀音大士活命之恩！」轉一思念，悲泣道：「只是……只是我丈夫許仙，他命在旦夕，如果沒有仙丹……」一聽到仙丹，聖母怒不可遏：「住口！還敢提仙丹！你可真了得啊！」素貞淚眼模糊，只道：「可是……可是我家官人他，他對我前世有恩，

《救　星》

　　「大士！」素貞拜倒，涕泣難言。
　　觀音大士溫言道：「你先不要哭。我念你義行可憫，那許仙又是無辜，所以剛才我在南天門上，向南極仙老壽星，當面求取一支『回生草』，你快去取吧！」素貞感激不盡，又是幾個頭叩下去，道：「謝大士！弟子這就去。」剛欲走，才想起不知該往何方，遂又問：「可是大士，南極仙翁的洞府在哪裡啊？」大士道：「紫薇山南極宮內，離這兒有一段路程。」素貞忙道：「就算是萬水千山，我也要去！只是，此行吉凶還望大士明示。」她真情流露，言辭極是懇切。觀音大士對她溫言囑咐：「老仙翁有兩個徒弟把守洞府，他們性情不一樣。如果仙翁還沒有回來，你一定要耐著性子等待，千萬不可莽撞行事。」素貞心下感激，又是幾個頭磕下去，忽又念起一道天機，遂道：「弟子斗膽，敢問大士，我家官人的命中可有救星？」大士微微一笑：「你不就是他的救星？」素貞大慰，忙道：「那他現在還平安無事嗎？」大士掐指輕算，愁

　　卻說青兒忙亂之際，天助一般來了個大救星。玉蓮本是來請許仙夫婦到家中為她爹吳人傑做壽的，小青對她撒個謊道許仙帶著白素貞回家探親去了，要過幾日方能回返。玉蓮心下頗為納罕，但也並未疑心，正要回家去，卻見一個夥計拿張藥方子愁眉苦臉的來找小青。青兒一看，更是頭大。他們本是妖精，能認得幾個字就不容易了，更何況藥方子都寫得龍飛鳳舞，鬼都不認得。玉蓮

笑一笑對她道：「大夫們開方子都是這麼寫的，要不怎麼顯得很有學問呢？我看看。」說著拿過方子，青兒驚訝：「你？」玉蓮仔細看著那方子，道：「我們家是開藥鋪的，從小我早就看慣了，還有許大哥曾經教過我，你忘記了？」說罷抬起頭對她一笑，然後對夥計說：「沒問題，來，我帶你抓藥去。」青兒連忙道謝，長吁一口氣。誰知玉蓮這一幫忙，竟忙了一下午，待到夕陽漸下，

才得了空，跟小青道辭回家；臨走叮囑小青要許仙回家之後去她家坐坐，青兒心中百味雜陳，點了點頭應允。送走了玉蓮，回房去照看許仙，只覺他鼻息越來越弱；自己有法力，這才能感知一二，不禁又憂又急，口中不停地禱告菩薩保佑。

　　許仙的魂魄此時正隨黑白無常在去酆都城的路上。這一路清冷陰鬱，沿途諸般物事皆是黑白兩色，陰風陣陣，陰霧繚繞，許仙只覺骨頭也開始發冷了，

∼第七集(下)完∼　第七集(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