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雲軒
日思夜想,弟在何方,飲食寒暖是否周當?
咚咚聲響,開門來看,正是漢文攜眷還鄉;
迎進屋來,細細端詳,弟妹溫婉上得廳堂;
姊姊也讚,非我自誇,家有賢妻不是亂講。
姑嫂閒談,相處和睦,提起公案人心惶惶;
夜深該歇,兩口歸房,羞解羅衫不勞夫郎。
終宵難寐,前事思量,姻緣將斷此心悽愴;
紅燭有盡,情緣難續,白頭偕老終成空想。
心亂如麻,驀然失手,砸了杯子一聲框啷;
驚醒官人,柔聲安慰,娘子為何如此悲傷?
區區茶杯,打碎無妨,何必因此珠淚盈眶?
不為杯子,另有衷腸,且聽為妻從頭細講:
法海所言,句句屬實,妻是蛇精並非虛妄。
還記從前,小小白蛇,一心修道深山潛藏;
遭遇災禍,險些命喪,牧童相救心地善良。
千年易過,蛻去皮囊,願上瑤池再修佛光;
大士指點,成仙慢想,塵緣未了恩情先償;
廿世輪迴,當時恩人,今生相逢在斷橋上。
原來姻緣,皆是前定,莫怪始終情癡意長;
山盟猶在,誓不相負,我與妳此生效孟梁。
依理論斷,偏有姨太,搧風點火妄論扯謊;
唉聲歎氣,有理難講,上司糊塗公差難當。
姊夫莫憂,家傳寶劍,斬妖除邪熠熠生光;
姊姊口滿,小青著急,何來干將降魔有方?
城南張府,追星神劍,趁夜盜來危機暫擋;
事機不密,洩漏行藏,巧與上回公子朝相;
宿孽前定,兩番相遇,一縷情絲悄悄繫上。
巧施法術,借來月輝,再添劍威妖魔膽喪。
得意忘形,賣弄寶劍,洗腳水淋頓失神芒。
閒時思量,水漫金山,多少生靈無辜受殃?
誤造惡業,只怪魯莽,千年功德一朝汪洋;
罪孽深重,必遭天譴,就怕拆散美好鴛鴦;
願同禮佛,茹素焚香,只望永續夫妻情長。
乍聞異類,嚇壞姣容,弟妹真身是何模樣?
天朗氣清,大好時光,姊妹同出門拜城隍;
這邊漢文,整理醫書,恰遇姊姊闖進廂房;
疑慮難消,單刀直入,且莫支吾快道真相。
姊姊既問,不敢欺瞞,妻是白蛇修成人樣;
一樁恩惠,千年難忘,銜環來與我配鴛鴦。
雖是異類,心地純良,勝過多少禽獸心腸;
待我恩深,情義更長,誓護娘子不容人傷;
姊夫性躁,姊姊明瞭,不令知曉暫且隱藏。
上香回來,姊妹說笑,青兒意中可有情郎?
未敢明言,一語否認,姊姊快別亂猜胡想。
夜遇蜈蚣,公甫命危,寶劍失靈妖魔猖狂;
夫妻連心,惡夢驚醒,趕去相救姊姊莫慌;
一番劇鬥,擊退強敵,大傷真元累壞娘娘;
這邊憂心,那邊埋怨,全無效用神劍荒唐。
豈有此理,細細推想,原來沾上洗腳殘湯;
大凡仙法,最怕骯髒,難怪寶劍也成尋常。
怎懂許多,姊夫起疑,姊姊接口有心幫忙。
妖蜈重傷,惡道落魄,一拍即合奸邪結黨。
幾次解圍,素貞感激,料想姊姊早知真相;
除了夫君,數妳至親,姑嫂交心互訴衷腸。
兩遇小青,笑張玉堂,魂不守舍神思恍恍;
不務攻書,只想嬌娘,老父親恨鐵不成鋼;
既思佳人,兩老商量,何不為兒早訂妻房?
指腹為婚,親上加親,樂得漢文連連讚賞;
姊夫掃興,且慢得意,你怎知是男女一雙?
問話難答,素貞支吾,多虧姊姊出面圓場;
婦人自知,何必多疑,自然是有跡可尋訪;
左瞧右瞧,未見跡象,倒把素貞看得窘慌;
說你粗人,一點不假,大男人怎把肚腹望?
取下金簪,聊作信物,姊姊收下不必推讓。
一男二女,如何是好,共事一夫女英娥皇;
一女二男,又做何想,再收養女配成兩雙;
闔家商量,融融洽洽,歡聲笑語響徹廳堂。
小青撫劍,思念張郎,相識情景歷歷在望;
那廂玉堂,也在追想,月圓人單玉人何方?
還劍重逢,兩情相悅,一夜風流鴛鴦枕上;
只貪繾綣,後果未想,赴巫山公子染妖瘴。
素貞害喜,漢文著忙,呵護照料不怕天涼;
孕婦愛酸,取來梅茶,明日還要醃它一缸。
初次懷胎,總是辛苦,將來再生便不難當;
一回生來,二回是熟,三回閉眼做也無妨。
天色尚早,何不再歇,約了姊姊同去布莊;
孩子衣衫,趁早張羅,做爹胡塗不曾細想;
舊衣自在,舊人可愛,不勞娘子再裁新裝。
美好未來,漢文遐想,多子多孫福壽綿長;
恩愛到頭,不忍明講,強顏笑素貞心暗傷。
張家公子,癡迷嬌娘,稟雙親要她做妻房;
老父震怒,來歷不詳,怎能做我張家新娘?
斷然不是,正經閨女,夜會情郎事太荒唐;
財神廟前,哪有府邸,所言句句都是打誑;
從今日起,不許出門,要想娶她更是休講。
回家多時,今日才記,曾有朋友來寄銀兩;
眉清目秀,斯文倜儻,幾曾有朋友這模樣?
使個眼色,漢文恍然,原來是娘子扮男裝。
既有本錢,該謀生計,要為將來考慮周詳;
庶務不通,只知歧黃,營生還是重開藥堂;
多災多難,娘子受苦,保安堂店名太不祥;
改安為和,家和事興,平安順利前途隆昌。
裡外張羅,五鬼相幫,保和堂藥舖新開張。
中午時分,素貞送飯,漢文心疼何必操忙;
有孕在身,不該勞碌,怎不在家好好歇養?
不嫌麻煩,費神何妨,為你下廚是我所想。
靈機一動,告知街坊,義診一日回饋四鄉;
行善積德,也做宣傳,娘子聰明心又善良。
癡情公子,不聽父勸,依然夜夜偷會嬌娘;
今生今世,非卿不娶,要分開除非我命喪;
驚道不可,寧願分飛,不忍見你赴幽冥鄉。
義診施藥,憐貧恤苦,夫妻皆是慈悲心腸。
兩家同住,彼此照應,分擔家計份所應當。
自從除妖,威風八面,下屬吹捧得意洋洋;
日日宴飲,不掂斤兩,欠下多少酒錢飯帳?
姣容發怒,公甫喪氣,漢文相助平風靜浪。
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娶妻原該戶對門當;
只戀伊人,誰也不想,自有主張當面頂撞;
父親氣極,忤逆不孝,家法伺候棍影晃晃。
義助窮苦,造福四鄰,但願人人病體安康;
多見生死,悲歎苦短,不該浪擲千金辰光;
觸動心懷,正在感傷,忽見小青神思飄蕩;
昨天傻笑,今日發呆,女兒心事問也不講;
夜不歸營,已經數日,必有變故娘子驚慌;
半夜跟蹤,探查底細,隔門窺見依偎成雙。
次日清晨,門口守望,這幾天來妳上何方?
姊姊面前,不敢瞞謊,城南張府去會情郎。
不羨比翼,不樂修行,只願與他連理鴛鴦;
妳太糊塗,墮入情網,道行不夠必惹禍殃。
自結塵緣,未見災禍,因何將妹百般阻擋?
不是妳死,便是他亡,注定該有一人命喪;
苦口婆心,勸不回頭,姊妹決裂小青遠颺;
荒屋廢墟,改頭換面,逍遙居來做溫柔鄉。
負氣離去,原因難講,吞吞吐吐語多隱藏;
眉頭深鎖,長吁短嘆,不明就裡漢文心慌;
姊姊著急,姊夫埋怨,說走就走一聲不響;
三言兩語,如何說清,素貞唯有先替瞞謊;
只盼小青,早日醒悟,那時姊妹和好如常。
玉堂毒發,命在頃刻,憂心如焚病倒親娘;
病因不同,憔悴一樣,情何以堪老父哀傷;
藥石罔效,群醫無策,慕聲名求助保和堂;
娘子勸阻,漢文不聽,病況緊急不容延宕。
覓得新房,佈置停當,萬事俱備只等情郎;
再上張家,驚聞惡耗,亂方寸忙將姊尋訪。
大羅金仙,無能為力,除非令他前緣盡忘;
從此陌路,恩斷情絕,往日繾綣都付黃粱。
無緣不聚,前世姻緣,且聽為姊對妳細講:
揀香童子,雲端俯望,見了青蛇脣角微揚;
只為一笑,貶落塵凡,今生與妳把宿緣償;
如今緣盡,便該撒手,再留戀必害他夭亡。
萬事前定,強求無用,夫妻情緣也難久長。
姊妹二人,同探張府,油燈明滅魂魄飄蕩;
待到燈滅,性命便喪,當機立斷不可徬徨;
運功逼毒,只是治標,正本還須前情都忘;
多少甜蜜,不忍拋卻,小青遲疑珠淚盈眶;
迫不得已,素貞施法,不容猶豫只得用強;
忘字一點,心中縈繞,曾經纏綿成夢一場。
良醫庸醫,只在心念,漢文醫德杏林榜樣;
腳踏實地,不務浮誇,金匱翻遍苦心不枉。
素貞歸來,漢文安心,一聲不吭卻往何方?
亂以他語,問起病情,診斷應是屍厥症狀;
如何治法,醫書明講,針刺百會竅通三陽。
針灸之道,因人而異,若有疏失難免眼盲;
娘子休驚,為夫行事,小心謹慎再三思量;
回眸輕笑,病既治癒,何必與官人爭短長?
三從四德,女誡標榜,嫁雞從雞婦隨夫唱。
夜深人靜,心煩難寐,滅緣情景恍如在望;
忘字繞心,前緣勾銷,悲自身難免同下場;
感嘆之間,忽聞哭泣,隔房小青黯然神傷;
娓娓細勸,相見無益,救他性命已然不枉。
千年修行,情關難過,歎亦與凡人一般樣;
小青再勸,早離是非,歸隱修行同登仙鄉;
心意已決,不肯離去,生下孩兒夙願方償。
妻兒痊癒,員外感激,謝恩情來訪保和堂;
小青敬茶,玉堂道謝,疏遠宛如初見模樣;
過往種種,都成虛幻,深受打擊小青悵惘。
患難夫妻,恩愛無極,從來易逝甜蜜時光;
兩個仇家,狼狽為奸,花言巧語姊夫上當。
前有妖道,後有蜈蚣,惡夢驚醒餘悸猶長;
漢文安慰,只是夢境,何必將它掛在心上?
早點安歇,不要多想,天塌下來有為夫扛。
夢兆不祥,必有禍患,身懷六甲怕難抵抗;
中宵不眠,宿怨即消,大士指點趨吉避殃。
雞啊雞啊,為我娘子,委屈你進我家廚房;
笑殺小青,你這書呆,雞若聽懂怎肯賞光?
誤拾寶瓶,引狼入室,漢文糊塗竟放枕旁。
往事歷歷,公甫追想,莫非弟妹真是蛇蟒?
惶惶不安,帶刀離房,今日必要一探真相。
子時三更,蜈蚣現形,素貞隱身漢文驚慌;
重又現身,力抗蜈蚣,叫聲官人快快避讓;
娘子有孕,夫妻同命,怎能讓妳一人獨擋?
院裡小青,早有防備,再與妖道惡鬥一場;
外人是敵,親人是妖,難壞姊夫該助哪方?
姊姊要幫,姊夫攔住,妳去只是越幫越忙。
官人受傷,素貞心急,引蜈蚣精別處較量;
公甫遲疑,弟妹是妖,視為至親太過荒唐;
知恩圖報,重情重義,雖是妖精比人還強;
有情有理,終令省悟,親人不助誰來相幫?
荒地遇險,前後夾擊,竟與夢中景象一樣;
姊夫小青,及時趕到,不教素貞以一敵兩;
拳腳無眼,飛刀縱橫,更有刀劍往來鏗鏘;
先殺蜈蚣,再擒妖道,除惡務盡不能輕放;
不聽勸阻,不由分說,小青一劍立刻了帳。
撿回蜈蚣,漢文欣賞,姊夫刀下保全原狀;
嚇壞小青,如此毒蟲,留下它來有甚用場?
造物公平,大地眾生,天生我才必有所長;
莫嫌醜陋,上等藥材,解毒美容誰比它強?
妖精在家,公甫不安,漢文做事太欠思量;
姣容指責,雖是妖怪,從來沒有惡毒心腸;
恩深義重,心地善良,早就當她親人一樣。
屢傷生靈,素貞擔憂,勸小青莫再犯殺障;
一再加害,惡貫滿盈,死有餘辜不為冤枉。
忽然腹痛,小青慌張,即將臨盆快找穩娘;
公甫忙道,產婆來時,暫且拖延莫放進房;
倘若現形,嚇壞旁人,人言可畏蜚短流長;
人蛇相戀,產下孩兒,誰知是個什麼模樣?
蛇頭人形,人面蛇身,說不定還是蛋幾兩。
氣壞姣容,劈頭痛罵,一派胡言簡直亂講;
弟妹下凡,是為報恩,蛇蛋報恩豈不荒唐?
想想有理,公甫知錯,報喜訊藥鋪走一趟。
將要作爹,喜事臨門,樂得漢文如痴如狂;
關心情切,匆忙回家,焦急進房小青攔擋;
你是男子,不懂接生,安心等候別來瞎忙。
這邊未了,那邊又疼,姊姊也要將孩兒養。
文曲下凡,滿天紅光,呱呱墜地哭聲宏亮;
漢文驚喜,產婆道賀,恭喜你許家添兒郎;
小青嬌嗔,無情漢子,有了兒子就忘妻房;
一語驚醒,放下孩兒,娘子辛苦怎麼敢忘?
穩婆要走,急忙叫住,隔房還一個要當娘;
分娩平安,巧得明珠,一男一女將來成雙。
不遠千里,法海收妖,袈裟飄飄金缽放光;
訓人貪念,自中嗔毒,空口枉道眾生一樣。
弄兒為樂,鬥嘴打趣,有子萬事足心開朗;
出生至今,還無名字,且同娘子細細商量;
姊夫央求,既是公婆,媳婦名字也托你想。
仕途平順,拔萃翰林,盼子成龍殷殷期望;
心如碧海,身似荷蓮,將來也是人間鳳凰;
留名備用,天真幻想,勾起素貞無限神傷。
小青嘴快,姊夫難擋,問到終身又引惆悵;
誓言不嫁,並非無情,曾經滄海豈能遺忘?
漢文驚訝,七天不到,怎麼已有七歲衣裳?
來日無多,愛子心切,素貞心事不敢明講。
提起小青,終身大事,妖毒猶存難配鸞凰;
塵緣有盡,年華易老,不如清修蛻此皮囊;
漢文驚慌,連道不可,已有家庭怎能拋荒?
何必上天,只羨鴛鴦,人間一樣逍遙徜徉。
法海和尚,來到錢塘,待滿月收服白娘娘;
白雲寺中,整夜誦經,木魚聲擾人入夢鄉。
獨坐房中,正縫衣裳,雞湯一碗小青送上;
並非珍饈,本是尋常,心意誠才生美味香;
自從相識,姐妹情深,伴我度過幾多風浪;
心中感激,不曾明講,今日對妳一訴衷腸;
大異平日,小青心慌,姊姊休要出言不祥。
心存雜念,怎能修禪,口裡誦經收妖心想;
幾分為公,幾分為私,如人飲水自知暖涼。
為滿月酒,又起爭執,夫妻吵總是糊塗帳;
要找漢文,不必白忙,陪他娘子西湖遊逛。
鶯啼柳翠,水色山光,名不虛傳西湖景象;
攜手同遊,情濃意暢,最是患難夫妻情長。
驀然回望,雷峰兩字,只震得我膽裂心慌;
死於雷霆,葬於山峰,當日誓言耳邊迴響;
伉儷情深,羨煞鴛鴦,真武殿前誓言早忘;
命中注定,天意難挽,雷峰塔下此身埋葬。
懵懂許郎,不解惆悵,愛熱鬧仍是孩子樣;
獨返家門,素貞悽惶,命數已定如何相抗?
吉凶未卜,欲算前程,血光未淨難掐陰陽。
小青力勸,恩情已償,快捨情緣才是該當;
夫妻義重,母子情深,怎能拋卻獨往他方?
轉眼黃昏,漢文自責,又教娘子傷心失望;
匆匆返家,竟遇法海,陰魂不散一擋再擋。
鬼話連篇,絕不聽信,挑撥離間更是妄想;
反唇相譏,執迷不悟,是你自身休將人講;
屢次糾纏,是何居心,為何一意拆散鴛鴦?
掉頭離去,留下法海,不能如願心頭怏怏。
漢文回家,先問娘子,可曾惱我貪玩輕狂?
娘子不惱,姊姊生氣,當爹了還莽莽撞撞。
回房陪禮,小青在旁,冷潮熱諷得理不讓;
素貞勸解,小青不滿,寧受委曲只護許郎。
各懷心事,滿腹憂愁,同桌吃飯氣氛也僵。
左思右想,苦無辦法,小青來求姣容幫忙;
前因後果,一一明講,事態嚴重不能拖宕。
姣容為難,至親難捨,凡人怎敵天規煌煌?
求教大士,唯有息心,除此竟無方法可想;
小青哀懇,姣容苦勸,再不離去難免命喪;
妳兒仕林,有我照料,必定視如親生撫養;
下跪相求,萬般無奈,含淚答應素貞斷腸。
木魚聲急,驀然揪心,不解情由漢文迷惘;
姊夫疑惑,半夜三更,哪有什麼敲梆和尚?
獨咽悲苦,望兒垂淚,怎忍讓兒有爹無娘?
親情難捨,蒼天不憐,撕心裂肺誰解悲愴?
仕林容貌,細細端詳,分明是個狀元模樣;
母子緣慳,待你成年,娘親早不知在何方;
一片癡情,死亦無悔,只恨不能見你成長。
翻身摟空,漢文驚醒,怎麼娘子不在身旁?
瞥見桌上,一燈如豆,原來又在趕製衣裳。
恁的性急,來日方長,以後再做不也一樣?
自從產後,性情大變,好生令人難猜難想;
夜已深沉,早點安睡,有什麼話明天再講;
有苦難言,哪有明天,即將別離天各一方。
早飯時刻,夫妻同桌,相守便是幸福時光;
不動筷子,只看官人,依依不捨癡癡凝望;
漢文困惑,言行怪異,娘子今日實在反常。
臨別戚戚,掛念仕林,鄭重再三托姊撫養;
身雖可離,心怎能捨,屢屢回望眼淚滂滂。
一聲佛號,門口響起,不速客來訪保和堂;
無奈漢文,心地單純,不識法海鬼蜮伎倆;
心急如焚,只顧報訊,金缽跟蹤不曾提防。
母子連心,仕林啼哭,立刻返家後果不想;
中了陷阱,自投羅網,金缽飛起天靈罩上;
情急呼喊,官人救我,漢文看見又悲又慌;
後悔莫及,欲移金缽,宛似生根分毫不晃。
小青趕到,不明就裡,大怒要殺這薄倖郎;
素貞苦勸,快快離開,休拿雞蛋與石頭撞;
收進金缽,漢文恨極,痛罵法海喪心病狂。
雷峰塔前,素貞質問,理正詞嚴句句鏗鏘:
千方百計,毀人姻緣,究竟你存心為哪樁?
莫非因你,四大皆空,見不得梁鴻與孟光?
不想成仙,不願修行,只要家庭只念夫郎。
求也無用,返身入塔,進門在即漢文趕上;
官人娘子,聲聲悲喚,雙手難牽咫尺參商;
力弱不敵,難逃禁錮,塔門兩扇隔絕鴛鴦;
塔外漢文,痛不欲生,塔內素貞泣斷肝腸。
諄諄告誡,不可擅離,兒中狀元出塔有望;
虔心修行,懺悔過錯,若添罪孽不能輕放;
西湖水乾,雷峰塔倒,要想離塔也是妄想。
佛陀金身,靈光耀然,顯神通竟聞綸音響:
禮佛一拜,罪滅河沙,念佛一聲功德無量。
天倫親情,都成虛話,只餘黃卷青燈相傍。
結局已定,覆水難收,哭倒佛前淚痕兩行。
漢文悲傷,不肯回家,寧可長跪在西湖旁;
姊夫力勸,連拖帶拉,誓不起身半步不讓;
拋下仕林,沒爹沒娘,豈不令你娘子心傷?
不忍拂逆,隨姊回家,失魂落魄行屍一樣。
不吃不睡,不言不語,只把前情癡癡回想:
金山寺裡,跪上寶塔,為求法海將人來放;
雨夜城牆,紙傘來遮,從此兩人紅繩繫上;
贊禮之聲,縈繞耳旁,猶記當日花燭洞房;
孩子出生,喜極如狂,一同擇名寄託厚望;
攜手遊湖,甜蜜時光,恩愛更勝水中鴛鴦;
執釵細看,多虧有它,夫妻才重會斷橋上;
撫几追思,當日娘子,燈下為仕林趕衣裳;
別離前夕,猶不自知,還道娘子性情異常;
夜話因果,千年情緣,才有今生夫妻一場;
多少深情,空餘回憶,而今形單不見成雙。
恍惚聽見,官人安歇,定睛細看原是幻象;
孤枕空床,冰清鬼冷,鴛鴦被也難慰悽涼;
傷痛難禁,泣不成聲,天若有情日月無光。
街頭巷尾,都在議論,收妖精竟是白娘娘;
幸災樂禍,落井下石,三姑六婆嚼舌頭長;
知恩圖報,小民回罵,心地善良比你們強。
藥房雖開,不見大夫,病家也在倚閭而望;
仁心仁術,已然少見,惠濟鄉里造福錢塘。
問卜求籤,竟是大凶,粉碎漢文一絲指望。
小青哭泣,三日三夜,傷心也和漢文相仿;
託付五鬼,保護仕林,不受傷害平安成長;
自回洞府,潛心修煉,有朝一日血恨報償;
雷峰塔外,拜別姊姊,清風洞苦修增道行。
輾轉難眠,夢魂所見,都是塔前別離景象;
凝望髮梳,柔絲幾縷,細心取下珍重收藏;
睹物思人,髮在人亡,不免更添幾分悽愴;
青絲錦囊,繫兒頸上,代替娘親陪在身旁。
哀痛逾恆,一蹶不振,藥鋪生意無心思量;
長此以往,不是辦法,總得勸他振作圖強;
回到廚房,漢文也在,癡癡呆呆獨坐桌旁;
姣容洗碗,開口要幫,一片誠心不好推搪;
洗衣燒飯,家務雜事,豈是天生女人擔當?
笑我太傻,不懂體貼,總讓娘子獨自操忙。
知我最深,莫若娘子,時時處處為我著想;
只當嘮叨,不曾記牢,馬耳東風聽過就忘;
失去過後,才知珍惜,悔當初不曾放心上。
深情厚意,一再相負,怎配讓她終身仰望?
如今唯有,禮佛茹素,積功德為她消災殃。
恩深義重,姊姊大德,漢文今生無法報償;
姣容阻止,休要再講,句句都教姊姊心慌。
沒有大夫,掌櫃難當,求診人擠滿保和堂;
公甫好意,協助抓藥,外行只是越幫越忙。
此恨綿綿,如何排遣,唯有寄託親筆畫像;
有情相親,無緣相守,相思苦煎難以承當;
金山同修,遙對雷峰,念佛積德愛妻回向;
臨去看兒,滿懷歉疚,並非做爹的狠心腸;
憶你娘親,相思成狂,不如出家修行禪房。
雷峰塔前,辭別娘子,雙修苦心盼妳體諒;
百感交集,不能聲揚,借紙傘傳意慰許郎;
當日媒紅,今朝傳言,此傘見證夫妻情長;
物在人非,觸景傷情,踽踽獨行追念過往。
姣容返家,連聲呼喚,不見漢文只見畫像;
驚道不好,忙找公甫,夫妻倆同將弟尋訪;
蹤影全無,白忙一場,姣容痛心再添一樁;
狠心弟弟,說去就去,竟忍心將姊姊捨放;
早說古怪,偏不肯信,夫妻又起口角爭芒;
推想去處,不得其解,重將畫像細細參詳;
畫上題詩,道出真相,金山同修早已明講。
金山寺裡,冤家相見,不嗔不怒淡漠模樣。
懵懂癡呆,負心薄倖,愧對髮妻深自憾傷;
出家修行,積聚功德,只為助妻早登仙鄉;
曾經情深,未曾遺忘,但願蒼天憐此衷腸。
諸般禍根,皆由我起,解鈴還須繫鈴人放;
種禍之地,是懺悔處,仇人面前修行地方;
修行最難,功德最大,救妻心切犧牲何妨?
法海驚怒,癡情未斷,如何能出家當和尚?
當日不肯,百般誘騙,怎麼今日裝模作樣?
在此出家,已成定局,不必多費唇舌阻擋。
法海理屈,不敢剃度,帶髮修行也是一樣;
許門漢文,已絕紅塵,只剩金山道宗和尚。
漢文不在,無人經營,終無奈關閉保和堂;
臨去囑託,絕不辜負,同心將兩孩兒扶養;
匆匆七年,平安成長,聰明俊秀頑皮兒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