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至二十章

編著:牧樵/掃描、校對:jiamin

【第十六章】 逢斷橋冤家訴淋漓 回錢塘許門降文曲

  「相公。」白素貞看到朝思暮想的許仙,心中一陣酸楚,又回想起和法海大戰金山寺時,許仙那種又急又氣的神情,心中早已諒解他了,更何況腹中還懷著許家的骨肉。

  「娘子!」身形憔悴的許仙,望著眼前一身素衣、迎風而立的白素貞,翦瞳雙眸中含著盈盈淚水,覺得又恨又惱;恨的是法海那老禿驢無端破壞和娘子的感情,惱的是自己無能,未能助娘子一臂之力,大戰法海,只是不曉得娘子腹中的胎兒有沒有動了胎氣。

  「姊姊,咱們對許仙這楞小子情深義重,他卻幫著法海老和尚來欺負兩個弱女子,不如讓我一刀殺了他,以洩心頭之恨!」小青素來忠心耿耿,看到白素貞對許仙的情意,早已忿忿不平,此時真忍不住要替白素貞出口氣。

  「小青,算了,相公也是受了法海的蠱惑,我不相信相公是這麼無情的人。」白素貞輕聲的幾句話,字字如重錘打在許仙心上,臉

上一陣燥熱,愈發覺得白素貞的賢德,而法海老禿驢的可惡。
  白素貞見許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,知道他有了悔意,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,在那五官分明娟秀的臉龐,有著淡淡的無奈,她深深的看了許仙一眼,說:「相公,我何曾不知人蛇異類,無法聯姻,我並非惡意陷害相公,只因前世蒙相公救命之恩,妾一直銘記在心,不敢稍忘,所以今世化為人身,特來報恩,而那法海

原是一修行多年的癩蝦蟆精,只因妾一時貪念,誤吞了他修行六百年的舍利子,而結下了這段恩怨,今日且不提妾身報恩之事,相公也全然不顧夫妻從前的情分嗎?」白素貞說到傷心處,淚珠潸然落下,而站在一旁的小青也忍不住一陣唏噓。

  「娘子,我錯了,不管你是人是妖,一夜夫妻百世恩,千錯萬錯都怪我,不該輕易讓別人來拆散我們,請娘子看在未出世孩子的份上,原諒我吧!」許仙心中一陣後悔,又牽掛白素貞母子,當場下跪請求白素貞原諒,也不顧大男兒的自尊了。

  「相公,別這樣,只要你今後記得我對你的一切,我就心滿意足了。」白素貞原本深鎖的雙眉,似乎解開了,蒼白的雙頰也出現淡淡的紅暈,在夕陽的輝映下,更加楚楚動人,許仙忍不住看呆了,脫口而出:「娘子,你好美。」白素貞只將杏眼一瞪,似嗔似喜的看了許仙一眼,小青則說了一句:「呆子。」就逕自往橋頭走去。

  許仙和白素貞環顧斷橋及兩岸的垂柳,清風徐徐,湖上陣陣夏荷暗香,兩人都為了這個波折而重逢斷橋,更感珍惜。夕陽殘照,湖面一雙璧人倒影,從兩人深情的眼神中,誰又知道明日是否真能長相廝守呢?

  「姊姊、姊夫,我帶娘子和小青來看你們了。」李公甫和妻子正在大廳之中閒話,遠遠就聽到許仙的叫喊,忙從大廳之中迎了出來,白素貞低頭輕拍腹部,又和小青交換了一個眼色,她們情同姊妹,想的都是:「希望將來孩子出生後,可別像孩子的爹一樣莽撞才好。」忍不住都低頭微笑起來。

  「漢文,你們來了。」李公甫攙著身懷六甲的妻子出門迎接,夫妻倆朝白素貞和小青點了點頭。

  「說起你們夫妻,這麼久也不捎點音訊,害我跟你姐夫擔心。」許氏原是個賢慧的妻子,此時見到許仙,姊弟情深自然流露。

  「姊姊,我們這不就來看你們了嗎?只怕住久了,你和姐夫還嫌我們煩呢!」許仙原是木頭一個,但見到親姊姊反而賣起乖了。

  「咦!素貞有身孕了,你看你,都快當爹的人還這麼魯莽,快快,我們進大廳再敘,別讓素貞累著了。」許氏拉著白素貞的一雙纖手,熱切的問東問西,白素貞只是含笑低語,原本略為蒼白的臉龐,此時已盛滿盈盈笑意,從前為許仙吃的苦,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
  五人一同進入大廳,久別敘舊,許仙和李公甫高談政事、賦稅和將為人父的喜悅,談得興起,李公甫忽而高興地拍了一下腿。

  「漢文,素貞和你姊姊同時身懷六甲,依我之見,我們何不來個親上加親。」李公甫摸了摸鬍子,和許氏交換了一個笑容。

  「娘子,這太好了,人稱:『肥水不落外人田』,哈哈!」許仙楞頭楞腦的,說出「肥水不落外人田」的話,使得白素貞好氣又好笑,倒也很贊成「親上加親」,也就不怪許仙出言不當了。

  正當四人正聊得高興的同時,小青也走入廚房,準備一桌美酒佳餚,慶祝白素貞的一場劫難結束和這難得的團圓場面。

  「唉!人間的女人真可憐,光升個火煮個飯就得弄得灰頭土臉的,要不是姊姊太痴情,在天上當神仙多好,既可長命百歲又不用升火煮飯,看我的厲害。」原來小青一進廚房,陰陰暗暗的就忍不住皺了眉頭,再加上從未用過鍋碗瓢盆這些普通女人家的煮飯用具,當下就決定重施故技,到富有人家去「借」一桌好酒菜。

  唸了個口訣,小青已身在雲端之上了,往杭州城內一看,大街上酒旗飄揚,有那賣字畫的、布匹、雜耍的,好不熱鬧,街上行人如織,在雲端上看如一條彩色的遊龍,小青又往昨日斷橋垂柳處望去,一對對紅男綠女,個個綾羅綢緞,男的雖不如許仙俊逸,倒也瀟灑,而女的雖不如白素貞靈秀,倒也不失大家閨秀風範,小青不由得失了神,原來在人間久了,也不免有了情慾,加上在白素貞身邊,看多了夫妻的溫言柔語,心中有了一絲失落感。

  「姊姊和許仙雖然情深,怎奈那呆子太懦弱,害姊姊平白受了許多委屈,吃了不少苦頭,我雖然不能有男女私情,倒也助姊姊得到幸福,又有什麼遺憾的呢?」小青原是性情中人,今日忽動情念,但以她的烈性子又對白素貞忠心如一,很快就把「情」字拋到腦後了。

  「小青,小青。」白素貞在大廳之中,忽不見小青,心想可能是去張羅酒菜,只是隔了許久仍不見蹤影,有點著急,擔心她出意外,正想到廚房一探究竟,許氏卻又熱心的握住自己的手,叮囑她一些有孕婦人的飲食、日常細節,令她不好推卻許氏的一番美意。

  「姊姊,小青已把酒菜備妥,請大家準備入席吧!」原來小青打定主意後,就看中了杭州首富劉員外家中的廚房,略施小技,化做青面獠牙的妖怪,把劉員外家中的胖廚子嚇得屁滾尿流,昏死了過去,小青暗自好笑,就把一桌美酒佳餚,以「乾坤移轉」法搬到許仙家中了,那廚子兩個時辰之後悠悠醒來,發現一桌好菜不見了,也不敢聲張,又看到妖怪留下了銀子在灶旁,心想:「這妖怪還不壞嘛!」

  餐畢,白素貞和小青到後花園散步,一輪皎月高掛,夜來香陣陣撲鼻,四周蟲鳴,一幅夏夜圖,白素貞輕歎了一口氣。

  「小青,這一次為了救相公,一時意氣用事,水漫金山寺,不知誤傷了多少生靈,唉!這恐怕不是苦修千年所能彌補的罪過啊!」白素貞生性溫婉,這一次鑄下了大錯,內心自責後悔不已。

  「姊姊,這次洪水原是對付法海而起,錯不全在你,不如你以清香素果每晚祭拜,或許可以減輕一點罪過。」小青黠慧,想出了這個補救的方法。

  「噓!這白素貞不是好惹的,咱們小心點。」昔口假茅山道士王道靈,受辱於女流之輩,一直耿耿於懷,正苦無機會報復,一日在修鍊之時,遇到一條長相怪異的蜈蚣精,蜈蚣精道行甚淺,只是在深山之中無對手可比,聽茅山道士把白素貞形容得無所不能,就扯著道士要來找白素貞一較高下。

  白素貞正誠心禱告上蒼,忽聽花叢有動靜,悄悄地向小青使了個眼色,小青會意,也準備好好大顯身手。

  「哈哈!妖蛇,上回我一時大意,被你佔了上風,這次我可帶來幫手了,非讓你們跪地求饒不可。」茅山和蜈蚣精一付狗眼看人低的模樣。

  「臭道士,還不知道是誰跪地求饒呢!」小青也不甘示弱地叫罵起來。

  一陣雞啼聲傳來,蜈蚣精臉色大變,暗叫:「不妙!」只見蜈蚣已葬身金雞腹中了,原來白素貞腹中所懷乃文曲星投胎,佛祖已知文曲星有難,乃命金雞童子前來助白素貞一臂之力。

  茅山道士見蜈蚣精不戰已葬身雞腹中,當下慌了手腳,加上他道行原就不深,小青只和他戰了幾回合,茅山道士就已敗下陣來。

  「臭道士,還以為你討了什麼救兵呢?還沒露出本領就被當大菜吃啦!看來我也該來一道『紅燒茅山道士』囉!你覺得如何?」小青身手俐落,三兩下就活捉了道士。

  「哼!要殺要剮隨你,用不著羞辱我。」茅山狠狠的說。

  「小青,放了他吧!我們的罪孽已經夠多了,不要再逞一時之快殺人了。」白素貞眼見小青要殺茅山道士,不由得又想起水漫金山的無辜生靈。

  「哼!算你走運,姊姊不取你性命,滾吧!」小青了解白素貞的處境,就不再使白素貞觸景傷情。

  白素貞回到房中,見許仙已熟睡,就獨坐在桌前,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,又惦記臨盆在即,怕那法海又尋來報仇,竟是對坐一截滴淚的燭火,無法成眠。

  「漢文,這些黃金和白銀乃昔日兩位自稱你同窗好友的青年,寄放在我這兒的,既然你人來了,我理應物歸原主,也了卻一樁責任。」次日李公甫把許仙引到地窖,指著一箱箱的黃金和白銀,告訴他當時的情況。

  「多謝姊夫。」許仙知道這些一定是白素貞所做的,也不說穿,心中則對妻子的苦心更加感動。

  「小青,我恐怕動了胎氣,你請大姊來幫我,啊!好痛!」那一夜與茅山的打鬥,動了胎氣,從不叫苦的白素貞,此時也蒼白著臉,額頭冒著汗,極力的咬著唇忍耐著。

  「好好,我馬上去。」小青也慌了,平時聰慧的她,此時也慌了手腳,因為,生孩子是人間才會發生的事啊!

  許氏和小青忙進忙出,忙燉補藥和請接生婆來幫忙接生。

  小青心繫白素貞的狀況,一路拉著接生婆直往李家跑。

  「唷!小姑娘,慢一點、慢一點,我這把老骨頭會散掉哦!」可憐接生婆才在家中坐定,就見小青一陣風似的拉著她跑。

  「大嬸,我娘子就麻煩你了。」許仙也著急地在門外走來走去,見到接生婆如見救星般的,拉著手不放。

  「好啦!一個拖著我跑,一個抓著我不放,怎麼接生呢?」接生婆問。

  只聽見白素貞的叫喊,許仙一下又是燒熱水,一下又擔心白素貞的身體,又記掛即將出世的嬰兒,急得滿頭大汗又無可奈何。

  「哇!」一陣宏亮的嬰兒哭聲傳入許仙耳中,他才如夢初醒般跳了起來。

  「我當爹了,我有孩子了。」高興得眉開眼笑,像個大孩子一般。

  許仙迫不及待地衝進房內,只見那接生婆喘了一口氣,向許仙道喜。

  「恭喜!恭喜!是個小壯丁。」接生婆預料會有個大紅包,也就不在意路上的趕路了;小青果然包了一個大大的紅包給她,接生婆也就心滿意足的離開了。

  「娘子,辛苦了,真謝天謝地,我們許家有後了。」許仙看著紅通通的嬰兒,緊握著虛弱的白素貞的手。白素貞也寬慰的點點頭,然後沈沈睡去。

  三天後,接生婆又二度來到李家,只是這一次是許氏臨盆,但相同的是,她又得到了一個大紅包。家中喜事連連,許仙拿了銀子,辦了幾桌豐盛的酒菜,請了附近的鄰居,張燈結綵,熱鬧了幾天。


【第十七章】 遊西湖夫妻喜無限 驚雷峰恩愛已到頭

  「漢文,想不到前些日子的話,今日竟然實現,我們成了兒女親家了,真是人間美事。」李公甫在送走賓客後,和許仙提起此事。

  「是啊!以後彼此也有照應。」許仙有子萬事足,似乎也不像從前那般呆頭呆腦的了。

  雙喜臨門,倒也使白素貞對自己的罪孽稍微釋懷,並決定攜子到西湖重遊。

  西湖美景依舊,只是夏荷已殘,一枝枝蓮蓬錯落在湖中,倒也另有一番景緻,只是和昔日心境已大有不同。產後的白素貞,體態仍不見臃腫,反而多了一分成熟婦人的風韻,而許仙則仍是一襲長袍,這一對璧人,一路上已吸引了不少路人羨慕的眼光。

  一路上,許仙抱著滿月的兒子,逗得咯咯笑,粉嫩的小臉蛋有著無知的天真,一襲小襖是精女紅的許氏親手縫製的,喜氣的紅綾繡著金色的如意、麒麟,看來,許氏對這未來的女婿可捨不得疏忽啊!

  小孩呀呀的學語,不時發出笑聲,這一切看在旁人眼裡,豈不是一幅家庭和樂的美滿圖,只是……

  白素貞難得有此心情,正和小青環覽此西湖美景時,眼前一座高塔,頓時白素貞臉色一變。

  「雷峰塔」三個字如暮鼓晨鐘般,敲響了白素貞心中的隱憂,此時再也無心賞景,心事被這件事所困擾。

  「哎!世間必有善惡因果報應,昔日在真武大帝面前的誓言,只為了報答相公救命之恩而破了戒,如今又水漫金山寺,傷及無辜,雷峰塔的誓言就快要實現了,只是孩兒從小就沒了娘,實在可憐哪!」白素貞滿臉愁容,久久不語,小青察覺到白素貞的異樣,連聲追問究竟,但白素貞只是沈默地遙望「雷峰塔」。

  「娘子,孩兒也滿月了,我一直想不出個好名給他,今日遊湖,突然有了靈感,這孩子一臉聰明相,一定可以為我們許家光耀門楣,不如就叫仕林,表示他可以謀個一官半職做做,我們臉上也光彩啊!」許仙正得意洋洋地把自己想的好名字告訴白素貞,卻見白素貞對著「雷峰塔」出神,連著叫喚幾聲,白素貞才回過神來。

  「娘子,你是不是有心事?」許仙抱著嬰兒,見白素貞神色黯然,以為她觸景傷情,想起許仙種種負她,和夫妻分離的往事而鬱鬱寡歡。

  白素貞深情地看著許仙,眼神露出哀怨。

  「相公,我怎能讓你知道,孩兒即將得不到母親的照顧呢?」白素貞的淚在眼眶中打轉,心中自忖。

  「娘子,過去都是我不好,所以今日才無法取信於你,我願在西湖立誓,我許仙日後若再負你,從此落髮為僧,不再娶妻。」許仙平日雖腦筋遲鈍,耳根子軟,但也是個痴情郎,發此重誓是為了要讓白素貞重展笑顏,無奈白素貞聽了之後,反而更加愁眉不展了。

  「相公,我們真是苦命的鴛鴦,今日你又立此重誓,那我們的孩兒豈不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了?」白素貞心細,在心中盤算著許仙的誓言,更加憂愁了。

  白素貞從許仙懷中接過嬰兒,見嬰兒沈睡中露出天真的童顏,忍不住一陣心酸,把臉頰貼在嬰兒額上,輕輕地呵護他。

  天色漸漸昏黃,西湖微有涼意,白素貞怕嬰兒受了風寒,乃和小青先返回李家。

  白素貞在大廳之中,和李公甫夫婦閒聊幾句,因心事重重,就藉故進了房中,白素貞把嬰兒輕放在床上,她輕移蓮步來到窗前,窗外花園花木欣欣向榮,石榴花紅艷艷的,芍藥、山茶也花開處處,只是白素貞已無心欣賞,思緒在腦海中翻攪,從初識許仙、夫妻恩愛、偷竊庫銀,繼而水漫金山的種種,彷彿就在昨日才發生,好不容易許仙已完全明白自已的苦心,夫妻卻又無緣相守到白頭,真是命運作弄人啊!白素貞在窗前發了怔。

  「觀音大士,昔日蒙觀音慈悲點化,只因素貞一時動了凡心,為報恩而到人間,如今又為了恩人而水漫金山,傷害無辜生靈,求大士慈悲,指點素貞迷津。」白素貞雙手合十,虔誠地祈禱觀音給予指示,只是花園中一片寂靜,觀音大士並無任何暗示給白素貞。

  許仙和白素貞分別後,遊興不減,到處閒逛,忽然看見前面有一群人聚集,不禁信步前往一探究竟,鑽進人群中,竟然看見法海端坐在中央,心中一陣厭惡,轉身就離開了人群。

  「阿彌陀佛,許施主請留步。」法海竟丟下聽佛法的人群,跟隨在他身後,許仙想,上次我一時心意不堅,聽信於他,搞得雞犬不寧,這一次我再也不要聽這和尚的話了,當下心意已定,就沒命地拔足狂奔。

  正當跑得氣喘如牛,想停下來喘口氣時,抬頭一望,那和尚卻已在斷橋上,手執唸珠等他了,許仙心中大怒。

  「臭和尚,又來破壞我和素貞的姻緣了。」許仙見躲他不過,也就放慢了腳步,往斷橋之上走去,準備聽聽法海這次用什麼方法來騙他。


【第十八章】 將離別心事暫暗藏 罩金缽情緣竟明斷

  「阿彌陀佛,許施主,今日有緣又見面了,近來可好?」法海手持唸珠,朝許仙唸了聲佛號,袈紗飄然,有幾分仙人的味道。

  「哼!本來可以更好的,算我倒霉又遇到了你。」許仙一臉不以為然,和昔日害怕被妖怪纏身的模樣,差了十萬八千里。

  「施主是個聰明人,為何獨參不透情關呢?」法海苦口婆心地勸許仙。

  「世間男女,除了出家人,有誰能過得了情關?」許仙在情急辯解下,反而口齒伶俐了。

  「施主,世間男女雖過不了情關,卻也為情所苦,就像我們現在所立之橋,不也名為斷橋嗎?貧僧勸施主早日醒悟,阿彌陀佛。」法海仍不死心,以斷橋之名來點化許仙。

  「世間原就因為有情有愛,才會有喜、怒、哀、樂的情節,更何況此橋雖名為斷橋,卻未真斷,足見真情可以感動天地。我與娘子夫妻情深,上次聽信了你的讒言,差點夫妻分離,今日相見,你又挑撥是非,我再也不聽你說的任何話了,就此告辭。」許仙說完,抱拳朝法海作了個揖,轉身離去。

  「唉!真是孽緣。」法海目送著許仙的背影,忍不住歎了一口氣。

  當晚,許仙並未把西湖遇法海之事,向白素貞提及,因為怕白素貞聽了不高興,也就略過不提。

  白素貞從西湖見「雷峰塔」後,整夜噩夢連連,擔心許仙又惦掛那才滿月的嬰兒,一夜輾轉於床,無法成眠,那許仙卻呼聲連連,真是愚夫巧婦一對夫妻。

  曙光初露,白素貞悄聲下床,走到小床邊探視熟睡的愛兒,安詳的睡姿隨著細微的呼吸,白素貞看得一陣心痛。

  「兒啊!為娘如有不測,你可不要怨我啊!我也是不得已的。」白素貞在嬰兒床邊佇立許久,直到天色已漸亮,白素貞才探身入幃幕內,輕輕叫醒許仙起來梳洗。

  「娘子,我的背好痠啊!可不可以幫我捶一捶?」許仙假意哄騙白素貞,白素貞不疑,剛伸出玉手準備幫許仙捶背,許仙順手一拉,白素貞便樸倒在許仙懷中,羞怯的模樣分外媚人,看得許仙一時難以自持。

  「相公,你好詐!」白素貞嬌嗔地埋怨他。

  「娘子,我曾立誓今後決不負你,你信嗎?」許仙緊擁住白素貞,湊近白素貞的耳邊輕輕地耳語。

  「我相信你就是了,你快放開我嘛!」白素貞幾日來心情一直無法紓解,此時許仙表白,令她又欣喜又感動。

  「還早嘛!才聽到一聲雞啼而已,我要你再陪我一會兒。」許仙見白素貞昔日的溫柔又重現,怎肯輕易放過機會,又拉住白素貞往床上躺去,也不管雞啼不啼了。

  夫婦相隔數日,思念之情自然濃厚,加上許仙夫婦非尋常夫妻,情感遭法海破壞,此次重聚,也就分外珍惜。

  許仙想的是:「從此和娘子相守到老,再也不分開。」

  而白素貞想的是:「我為報恩而下凡間,沒想到許仙痴情如此,唉!又為我立下出家的毒誓,只是可憐的愛兒無人照顧。」白素貞在許仙的溫存下,仍不免想到此時此景不再,強忍著滿腔的心事,不敢溢於言表,這種滋味,白素貞是不忍心讓許仙也嚐一嚐的。

  直到窗外透進第一道光線,夫妻才雙雙起床。

  白素貞端坐在梳妝檯前,許仙則立在身後,看著鏡中如出水芙蓉般的娘子,許仙不喝酒也帶三分醉意。

  「娘子,最近你一直悶悶不樂,我們是夫妻,為什麼不讓我替你分憂解勞呢?」許仙認真地看著鏡中的白素貞,關心地問。

  「相公,我知道夫妻之間本不應該隱瞞什麼,我只是不願你也跟著擔心,今日我屈指一算,我的劫數快到了,希望相公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兒,如此我就沒有遺憾了。」白素貞心中有不祥的預感,只盼能勸得許仙照顧愛兒,那麼自己的牽掛也就減輕了一點。

  許仙被白素貞的一席話說得滿頭霧水,含糊不知所以,只道白素貞多慮了。

  白素貞知大難即將來臨,乃至小青房中,把教養愛兒的責任託付給小青。

  「姊姊,快告訴小青,到底要發生什麼事?以姊姊的功力,無法避免嗎?」小青見白素貞神色黯然,想必是大劫難,急急地追問。

  「小青,你不用著急,這是我的劫難,躲不過的。」白素貞安慰小青,雙膝緩緩下跪,雙手合十,祈求上蒼好好保佑孩兒長大成人。

  許仙步至大廳,忽聞廳外有人叩門,就來到廳外,門開處,卻是法海在門外。

  「阿彌陀佛,施主慈悲,老衲特來化緣,請施主化個緣吧!」法海朝許仙作了個揖。

  「你怎麼又來了?走走走,我不想再見到你。」許仙見是法海,已有幾分不悅,又怕白素貞看見,以為自己又負了她,就用身子擋在門口,不讓法海進入大廳。

  「施主既然不方便,可否賜老衲一缽清水,以解我口乾舌燥之苦。」法海遞給許仙一個金缽,許仙順手接了過來,心想這和尚真囉嗦,要不到錢,就要一碗水,算了,算了,給他一碗水,打發他走算了。

  許仙邊往大廳,嘴邊嘟噥著,心想白素貞應當不會怪罪才是,就急急往那廚房走去。

  「娘子,那法海陰魂不散,今天又尋來,說要討一碗水喝……。」許仙見白素貞迎面走來,怕她不高興,急急告訴她事情的經過,不料話還沒說完,手中的金缽竟飛了出去,從上而下扣住白素貞的頭部,白素貞不支倒地。

  白素貞見許仙手托金缽,早已臉色大變,以前只聽說金缽能降魔收妖,沒想到今日竟被金缽罩住。

  「娘子,娘子,妳怎麼了。」許仙見金缽自手中飛出,早已嚇了一跳,又見金缽下的白素貞痛苦難捱,更加著急,不知如何是好?

  「白素貞,文曲星既已出世,為何還留戀凡塵?你和許仙緣份已盡,還不快降伏?」法海自大廳外走了進來,見白素貞被金缽罩住,誠懇地勸她,白素貞只是流淚。

  小青手抱嬰兒,聽見大廳吵鬧,前往一探究竟,只見白素貞被金缽罩住,無力反擊,而許仙手足無措站在一旁,不禁怒火中燒。

  「臭和尚,你今天又來攪和什麼?還不快收回你的金缽,看我取你性命。」小青把嬰兒交給許仙,準備和法海一決生死。

  白素貞深知小青性烈,一方面怕嚇著了許仙和孩子,一方面又怕小青不是法海的對手,先叫許仙抱著孩子進房內躲避。

  小青那顧得了許多,決意和法海一拼,於是現出原形,成為一條青色的大蟒,口吐缸信,十分駭人。

  化身巨蟒的小青正要吞吃法海時,法海卻不慌不忙從袖中掏出一顆異香撲鼻的珠子來。

  小青聞之欲嘔,原來法海掏出的是由雄黃提煉而成的雄黃珠,小青道行尚淺,有了雄黃做擋箭牌,對法海也無可奈何。

  白素貞怕小青的原形嚇著許仙,萬一又昏死過去,自己在金缽之下,無法再救回許仙性命,乃命小青化為人形。

  廳內的嘈雜,早已引來左鄰右舍的圍觀,見小青為救白素貞化為巨蟒,早已嚇得直打哆嗦,後來又暗自佩服白素貞知恩報恩的情意,不禁紛紛下跪,替白素貞求情。


【第十九章】 雷峰塔關進傷心人 許家門空留失意郎

  法海也非鐵石心腸,見眾人下跪求情,長歎了一口氣,說:

  「白素貞修行千年,原可成仙,但前世俗緣未了,和許仙有夫妻之緣,卻因報恩而走火入魔,水漫金山更誤殺了無數生靈,震驚天庭,上天念她乃一時婦人之仁,即降旨命其在雷峰塔內,苦心修行,以彌補其罪過,慰無辜受傷的生靈,二十年後,狀元祭塔之日,即可升天重列仙班,倘若不如此,則打入地獄,永世不得超生。」法海徐徐地說出這般因果,眾人才恍然大悟,「因果循環」的報應,更使鄉民深信其真實性。

  白素貞知道今日一別,要二十年後才可團圓時,不禁接過嬰兒,淚水像斷了線般地滴落在嬰兒粉嫩的臉頰上,嬰兒似有所感覺,竟大哭了起來,惹得眾人無不心酸。

  白素貞和許仙對望了一眼,千言萬語,欲言又止,素貞把懷中的嬰兒交回許仙懷中,轉眼間,她已被金缽罩住,最後只見缽中有一條小白蛇在游動,眾人見了,無不稱奇。

  小青見白素貞已被法海收服,不禁悲慟地奪門而出,早就忘了白素貞囑咐她代盡母職的事,只恨自己功力太淺,不能救她,就決定入深山再修鍊,來日替白素貞報仇,助許仙一家團圓,這種救主的情操,又豈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呢?

  鄉民和許仙跟在法海身後,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西湖,想知道法海如何把白素貞囚禁在雷峰塔下。

  而許仙抱著剛滿月的孩兒,無精打采、失魂落魄的跟在眾人之後,一路上回想著白素貞對他的種種,愈想愈悲從中來,又不好在鄉民前痛哭,只得咬著唇,不多久,唇邊已有一圈深深的齒痕了。

    「娘子,娘子,不要離開我們啊!」法海唸動咒語,被囚在金缽之內的白素貞又變回原形,許仙看見白素貞纖弱的嬌軀,忍不住撲了過去,想抓住她的手,不讓她被關進雷峰塔中。

  白素貞回頭再看了許仙最後一次,此時她已心如止水,夫妻緣盡,已無法挽回了。

  正當許仙要拉住白素貞的衣袖時,看守雷峰塔的四大金剛出現了,個個身材如銅牆鐵壁,兩眼目光如炬,雙手交叉在胸前,聽法海命令。

  「白素貞,今日入塔,需記得我的忠告,二十年之內不得離開此塔,潛心修鍊,必得成仙,若出了此塔,再動凡念、六根不淨、七情不斷,就算大羅神仙,恐怕都救不了妳,切記!」法海諄諄告戒,全然不念許仙的悲慟。

  法海又唸動咒語,原本烈日當空,霎時昏天暗地,狂風大作,砂石塵土飛揚,鄉人莫不舉起衣袖來擋。

  說也奇怪,一陣天搖地動後,雷峰塔竟緩緩的移動了,塔下是滔滔的湖水,鄉人無不看得目瞪口呆。

  法海見白素貞躊躇,大喝一聲:「今日不入雷峰塔,更待何日?」斷絕白素貞最後一絲俗念。

  素貞狠下心腸,不再回頭看許仙,朝茫茫波濤中往下跳,霎時,雷峰塔又徐徐地移動,恢復了原狀,竟像從來沒移動過一般,而天色又恢復晴空萬里、烈日當空的情景。

  眾人都覺得彷彿做了一場夢一般,要不是看見法海和哭倒在雷峰塔前的許仙,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。

  法海見許仙如此傷心,搖了搖頭,感歎他如此重情義,必定不肯聽勸,於是轉身離去。

  鄉人中和許仙交情較深的,都來安慰許仙,並以孩子的教養為重,請他好好教育孩子,等二十年後,期望成材中狀元好來救母。鄉人你一言、我一語,許仙都當作耳邊風,仍痛哭不已,孩子也被許仙的哭聲驚嚇,大哭不停。

  鄉人見苦勸無效,不禁搖頭,紛紛離去。

  許仙抱著哭累了睡去的孩兒,心中萬念俱灰,心中不斷的自責。

  「都是我害了娘子,都是我害了娘子。」一路上許仙口中喃喃自語,失魂落魄地回到李公甫家中。

  「孩子,你母親為了我,被法海禁於雷峰塔,為父不忍獨活,只好把你暫時寄養在姑父家中,等你金榜題名,祭塔救母得免苦刑。為父決定出家,盼能早日使你母親超脫囚禁之苦,兒啊!莫怪為父無情,我也是不得已的啊!」許仙看著懷中驚嚇大哭的仕林,心中依依難捨,又想到素貞所受的苦,下定決心出家為素貞贖罪,盼能早日解救雷峰塔下被囚的白素貞。


【第二十章】 棄紅塵一番血淚情 光陰逝長成美少年

  許仙心意已定,抱著哭聲漸弱的仕林,悲傷的說:「姊姊、姊夫,漢文罪孽深重,害得娘子被禁在雷峰塔內修行贖罪,今後二十年,我將在金山寺帶罪修行,以彌補罪過,可憐孩兒還在襁褓之中,沒爹沒娘,實在可憐,還望姊姊、姊夫代為扶養長大成人,一舉中第、雷峰祭塔救母,大恩大德,沒齒難忘。」許仙抱著嬰兒要朝李公甫夫婦下跪,他們忙攙起許仙。

  「漢文,我們兩家已成親家,你的孩子就是我未來的女婿,還說什麼客套話呢?素貞是個賢德的女子,為了你而做壞事,你為她修行贖罪,我們都不會怪你的。」許氏語重心長地對許仙說。

  「是啊!漢文,你儘管安心去修行吧!我們夫妻倆會好好照顧仕林的。」李公甫也神色凝重。

  許仙見姊姊、姊夫有了承諾,轉身回房,端坐在書桌前,準備畫一幅白素貞的畫像,留給仕林,以為憑據。

  許仙原就略諳書畫,臨行心中百味雜陳,淚水滴落在畫紙上,淚痕斑斑,又見畫中的白素貞一襲白衫,眼波流轉,似在眼前,不禁更加心痛。

  許仙振筆揮毫,沒多久就把腦海中的白素貞畫下,躍然紙上,有如生人一般,此時的許仙萬念俱灰,決心陪娘子修行,乃隨手拿了一把利剪,霎時,許仙剪斷了自己的頭髮。

  三人臨行依依,許氏更是眼中含淚,只有懷抱中的嬰兒哭累了睡去,全然不知人間生離死別的場面。

  許仙又來到西湖的橋畔,想起法海所說「斷橋既斷,緣盡情了」的話,心中悽悽然,步履蹣跚地來到雷峰塔前,雷峰塔巍然而立,許仙看在眼裡,也是無奈。又想起娘子從前種種的好,如今恩愛夫妻被塔阻隔,好不淒涼。

  「娘子,原諒我沒有答應你,好好撫養孩子長大成人,恩愛夫妻既然不能長相廝守,不如看破紅塵,遁入空門,希望我佛慈悲,看在我出家贖罪的份上,使娘子早日解脫囚禁之苦。我許仙立誓,今生定不負娘子,有雷峰塔為證。」許仙連著幾天鬍鬚未剃,體力已十分虛弱,又如此大悲大慟,瘦弱的身子搖搖欲墜,似乎一陣風吹來就可把他吹倒。

  許仙邊哭著邊向塔內的娘子訴說,邊激動地把頭撞在雷峰塔壁上,塔內的白素貞聽得明白,也落淚不已,只聽見塔內的迴音一聲聲,傳入白素貞耳中,有如萬箭穿心的錐心之痛。

  「相公,相公,要為我和孩子保重啊!」素貞在塔內聲嘶力竭地喊,只是雷峰塔如銅牆鐵壁,傳不出一絲聲響。

  素貞運動真氣,雙眼透視塔外的許仙,額頭已是鮮血直冒,真是使素貞柔腸寸斷,哭倒在雷峰塔內。

  忽然烏雲密佈,豆大的雨傾盆而下,許仙望著暗沈的天,臉上不知是淚是雨,而血珠也順著臉龐滑下,他大喊了一聲「娘子。」雷電交加,連遠山似乎也回應著許仙,傳回一聲聲的「娘子,娘子……。」真是深情感動天地。

  白素貞透過法力,看見許仙單薄的身子、額頭上的傷口,恨不得一掌劈開雷峰塔,好替許仙療傷。

  許仙在大雨中孤立,久久不見素貞的回音,傷心欲絕,慢慢地轉過身,以一步一跪的懺悔贖罪方式,一路跪拜到金山寺出家修行。

  法海在禪房內打坐,聽到小沙彌慌慌張張跑來通報,說門外有個光頭的俗家人,口口聲聲說要出家,法海心裡納悶,隨著小沙彌來到寺外。

  「阿彌陀佛,施主能參透情關,出家修行,真是可喜可賀。」法海見許仙已自行剃掉青絲,想是心意已定,不禁心中大喜。

  「大師所言差矣!弟子只為了終日常伴愛妻,她在雷峰塔內贖罪,我在金山寺內修行,如此一來,也算朝朝暮暮。娘子一日不出雷峰塔,我許仙一日不離寺,盼能以夫妻的誠心感動蒼天,早日使娘子出塔,一家團圓。」許仙見法海誤會,冷冷地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跡,不是為了修行而來,是為了長伴雷峰塔內的白素貞。

  「世間竟有如此痴情男女,實在難得。」法海暗暗吃驚,不再說話。

  再說小青自從親眼看見白素貞被法海收服後,立下重誓要苦練武功,有朝一日為白素貞報仇雪恨。

  那天離開李公甫家中後,一路狂奔,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座茂密的林子,林中樹木蒼勁,直入雲端,野草花樹叢生,鳥語啁啾,是個練功的絕佳之地。

  「那雷峰塔如一座大山一般,看來只有用火攻,先燒毀雷峰塔,才能救出姊姊,否則又有四大惡神看守,憑我的道行,絕對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。」小青坐在一塊大石頭上,望著潺潺的溪水,自言自語道。

  而當年襁褓中的許仕林,匆匆幾年,已經四、五歲了。有一天,許仕林在學堂中被先生稱讚,正洋洋得意時,忽然聽到鄰居陳大嬸的兒子大毛,扯著隔壁的小三子說:「哼!有什麼了不起,他又不是李家的兒子,有什麼好得意的。」大毛像公佈聖旨般的不屑。

  「大毛,你說什麼,再說一遍。」仕林氣得小拳頭緊握,準備給他一拳。

  「本來就是嘛!你姓許不姓李,是我娘告訴我的,不信你回去問問就知道了嘛!」大毛不在乎的聳聳肩膀。

  仕林一路奔跑回到李家,看見許氏正在廚房忙著,哭著撲進許氏的懷裡。

  「娘,小三子和大毛他們說我不是您親生的,這是不是真的,您快告訴我嘛!」仕林滿臉又是鼻涕又是淚,眼睛透出疑問。

  許氏見隱瞞了多年的秘密,在小孩童言童語中洩露出來,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仕林,李公甫在門外聽到了兩人的對話,大步走了進來。

  「娘子,紙包不住火,孩子也已經略知人事了,我們就不必再瞞他了。」李公甫見娘子為難,安慰她把真相說出來。

  「仕林,你不要難過,我們的確不是你的親生父母,是你的姑丈和姑母,而碧蓮是你從小指腹為婚的媳婦,你的親生父母在你小時候就把你交給我們撫養,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,他們臨行前叮囑我們,說等二十年後,若是緣份未盡,自然可以全家團圓。」許氏緩緩說出了這件事,心思不禁又回到從前。她並沒有把許仙出家,而白素貞被囚禁在雷峰塔中的實情說出,怕仕林太傷心。

  仕林聽完了自己的身世,漸漸停止哭泣,只盼望自己快快長大,好早日見到親生父母一面,經過姑父母的開導,決定發憤讀書,光耀許家,來日一家人團圓,使父母心慰。又得知朝夕相處的碧蓮表妹,是自已未來的媳婦,和表妹的感情更加融洽了,真是青梅竹馬、兩小無猜。

  彈指之間,仕林已是個十八歲的翩翩美少年了,和當年的許仙,舉止神韻,無一不相像,看在李公甫夫婦眼中,既欣慰又感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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