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一 至 五 章
編著:牧樵/掃描、校對:jiamin
- 【第一章】 救蛇蟒牧童施巧計 報恩德白蛇出靈山
- 【第二章】 許漢文棄文勤學醫 白素貞義釋收小青
- 【第三章】 祭清明西湖初相遇 同船渡紙傘為媒聘
- 【第四章】 結鸞儔盟誓定三生 失庫銀莫名受誅連
- 【第五章】 遇貴人異鄉喜重逢 識妖佞素貞險遭冤
相傳在遠古時代,有座蛇山。
此山終年為陰霾所籠罩,遂醞釀出一股不祥的陰氣。環顧四周,山形險惡、地勢坎坷、處處懸崖峭壁、高山峻嶺。這裡唯一生長的,是各式各樣的蛇類,牠們或聚或散,佈滿山上每個角落。
有一天,來了個捕蛇老人,痀僂的背上掮著一口麻布袋,手持長鉤,熟練地重複每一個動作,探蛇、惑蛇、打蛇、捕蛇,然後剖蛇腹取蛇膽,如法炮製每一條他所得到的獵物。
這會兒卻有一條靈敏的小白蛇,顧自仰首吐信,直取天地精華、日月靈氣。捕蛇老人一棒打下,小白蛇驚惶失色,閃身竄入岩石草叢中。
遠處傳來悠揚的笛音,越來越近,小白蛇詫異地把頭一探,看見一穿藍布衣的牧童,正跨坐牛背,口吹橫笛,徐緩來到面前……
「嘿嘿!終於讓我逮著,看你往哪兒逃?」捕蛇老人如餓虎攫羊,擰著白蛇之要害,逕自高聲獰笑,聲音在山谷裡來去迴蕩,不絕於耳,完全無視於那瀕臨斷氣的可憐生命……
「它好可憐啊!老公公,您把它給放了吧!」目睹這垂死掙扎的生命,牧童好生不忍。
「呵!放了牠!為了捕蛇,腳都跑痠了,腰也扭斜了,背也使駝了。說什麼也沒有這麼便宜的事!」捕蛇老人猛搖頭,一臉不肯吃虧的模樣。
「您瞧,這些是剛採的水蜜桃,鮮甜解渴,您吃些吧!」牧童迅速地挾來兩個肥碩的大桃子往老人手裡一擺,慌亂間小白蛇乘機掙脫,忙不迭的迅速逃離。
「哼!都是你,哎──呀!煮熟的鴨子給飛了,真是可惜……。」老人氣得捶胸頓足,嘴巴囉嗦個不停。
這條逃過一劫的小白蛇,便是童年的白素貞。她翹首遠望牧童歸去的背影,深深烙在內心深處。花木掩映間,對著天地起誓,此救命之恩,永誌銘心。
素貞在深山中,潛心修練,歷經千辛萬苦、嘔心瀝血的過程,終於漸漸蛻化為風姿綽約的美貌少女;紅顏嬌滴滴、明目水汪汪,直教這附近出入的地痞流氓垂涎不已。
癩蝦蟆精便是一個垂涎三尺的窺伺者。
「我說白妹妹,俗語說:『近水樓台先得月』,妳美貌,我俊俏,相配一對真美妙……。」說著唱著,手舞足蹈的蝦蟆精仍不滿足,張開手臂要抱素貞。
素貞閃開,瞪他一眼,他仍不識時務,翻笑著厚臉皮繼續騷擾。她在不勝其煩下,順手還擊,蝦蟆精應聲而倒……
這下子可惱怒了蝦蟆精,搖身一變成龐然大物,張開血盆大口,拔山倒海朝她撲來……
素貞見狀,掄起衣袖,口中唸唸有詞,瞬間風雨交加、雷霆萬鈞,一條閃電筆直劃下,頓時蝦蟆精瘁然倒地,口吐鮮血……
「好,妳這條白蛇精,咱們等著瞧,我──我跟妳沒完沒了……。」蝦蟆精說完負傷遁入煙幕中……。
「王曰:寡人有疾,寡人好色。對曰:昔者大王好色,愛厥妃。詩云:古公亶父,來朝走馬,率西水滸,至于岐下。愛及美女、聿來胥宇,當是時也,內無怨女、外無曠夫,王如好色,與百姓同之,於王何有!」
鏗鏘一聲,一枚銅錢正中碗心,只見一清秀書生面牆而立,雙手反背在後,手中握著一把銅錢,搖頭晃腦高聲背書;狀極專心。
「漢文啊!」許氏自書房外園林中叫著,才入書房,恰見一枚銅錢,「噹」的一聲,嚇了個魂飛……
「王曰:寡人有疾……寡人好色,好色……。」許仙幾乎想不起下一句,頭搖得更厲害,腦也晃得差不多了。
「好了,什麼好不好色的,難聽死了!弟弟,你唸的是什麼書呀?」許氏一臉疑惑,弟弟是否念書太累走火入魔啦!
「論語,聖賢之書哩!」許仙一臉正經認真地答道。
「既然是聖賢書,哪會有這些『混帳話』呀?」許氏不信地瞅著弟弟看……
「有啊!書裡什麼都有啊!書中自有黃金屋,書中自有顏如玉!」許仙一付滿足的樣子,看得姊姊直搖頭。
「好!那我問你,書中有柴米油鹽嗎?」許氏把眼睛睜得老大,等他如何回答……
「這──這倒沒有!」許仙低下頭沈思,好似在想清楚到底有沒有。
「嗯!所以打今兒個起,就先別唸書了。」你不是一向最想當大夫的嗎?所以姊姊已經跟『濟眾堂』的王員外說好了,讓你去當學徒!」許氏表明來意。
「好啊!姊,要是我早學會治病,那爹娘他們就不會因為痢疾這小病而雙雙歸西了。」許仙自忖將來學會了行醫,要救很多人……
日正當中,李公甫在室內坐立難安,起身踱著大步,眉頭緊縮,神色鬱怒,像個戰敗的大公雞,氣極敗壞地拍桌子。「氣死我了!」
話說這衙門裡的庫銀又遭小偷,真是邪門邪到底了,公庫裡遭賊也不是第一次了,奇怪的是此賊來無影、去無蹤的,連鎖都沒壞,銀子就不見了!難怪李捕頭會暗生悶氣,連個蛛絲馬跡都不留的小偷,真是從何查起喔!……
「難道這銀子是給鬼偷走的?」許氏見相公生悶氣,脫口而出,連忙掩嘴。
「真是見了鬼!今晚我再去守他一夜,非把這賊逮住不可,否則我這錢塘縣李捕頭如何再當下去……。」公甫毅然取下掛在牆上的腰刀,整理裝備,大步跨過門檻,直衝縣衙……「當心點兒──唉,我去幫你打點一下行李。」許氏進屋打點去了。
春日上午,錢塘縣街道上暖洋洋,小販雲集,兜售各式貨品;吆喝的菜販,在人潮中穿梭,人來人往,絡繹不絕,相當熱鬧……
「濟眾堂」就在這條熱絡的大街上,王鳳山正捋著長鬚為一老婦診脈。
「嗯!老婆婆,您是著了些風寒,久不醫治,積勞成疾,才併發此症,好在剛發現,不難醫治。我給您開一帖藥,包您三天就全好了。」鳳山憑著多年經驗,早已練就精湛的醫術,加上仁心宅厚,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醫。
許仙和許氏拎著簡單行李,在一旁等待,不敢驚擾。鳳山要開方子,眼見墨池乾禿禿地,正欲有所行動,許仙機伶地帶著微笑,搶先了一步為他磨墨,鳳出看了許仙一眼……
「啊!王大夫,這是我弟弟漢文,還不快叫大夫──。」許氏陪著笑臉,朝許仙使了眼色。
「王大夫好!」許仙作揖行禮。
「嗯!不錯,不錯,我喜歡人家叫我大夫,哈哈!」鳳山大筆一揮,飛快揮毫,龍飛鳳舞,方子開得極快,好似蜻蜓點水一般,站在一旁的許仙很專心地注視。
老婦人取得藥方,連連謝過大夫,往大街上走去,背影漸遠。
「王員外,你貴人多忘事啦!前日不是跟您說好的嗎?我這弟弟就是來『濟眾堂』當學徒的!」許氏提醒著。
「噢!對對對!他……就是你弟弟!」鳳山讚賞地看著這勤快的徒弟,心中暗暗稱許……
「漢文,這還不快給員外行拜師之禮!」許氏尚未說完,許仙噗通一跪在地,說道:「老夫子在上,請受徒兒漢文一拜!」
「好好好!快起來,以後跟我好好學,咱們保管名師出高徒!哈!」鳳山爽朗地笑,扶許仙起身。
春夜峭寒,寒風沁人心脾,街道一片淒清,梆鼓正敲三響,二更夫一路行來,冷得有些直打哆嗦……
月夜風高,四周更加漆黑,伸手不見五指,二更夫緊緊護著燈籠,深怕給風吹熄了。野狗聽到一些異聲,豎耳狂吠不已……
五個影子倏地飛竄下來,翻了幾個觔斗,青面、獠牙、長耳、紅鼻、潤嘴,各異其醜的五鬼你推我拉,互不相讓。一鬼伸手摘下更夫老張的帽子……
「噯!我說小李,都這麼大了,還開這種玩笑?快把帽子還給我!」老張說完看看小李。
「胡說什麼呢!鬼才拿你的帽子哩!」小李越說越不對勁,一摸頭,頭上那頂皮帽也不見了……前方不遠處,倒是見帽子在空中逆風飄著……
「噓!有鬼啊!我的媽呀!」兩人相視一陣,楞了楞,竹梆子和銅鑼散了一地,顧不得打更啦!各自連滾帶爬地飛奔而去……
還沒打四更,李公甫荷刀插腰在庫房門附近遊走,耳畔不時響起楊縣令的嚴聲厲辭:「庫門未開,庫鎖未啟,庫銀居然會不見了,可真是個大笑話。」公甫百思不解,何以竊賊能如此高明,莫非如楊夫人所示:
「庫門未開,庫鎖未啟,就把庫銀丟了,這分明是內賊嘛!這還想不通啊!」越想越覺得棘手。尤其縣令囑咐限半個月之間,務必將此案弄個水落石出,否則……想到此,公甫汗流浹背,直冒冷汗。
就在四下埋伏的衙役,有的還揉著惺忪的睡眼時,五鬼已來到了庫門口,隱身進了庫房,一時童心未泯,將一隻大元寶,當球來耍,傳來傳去,玩得不亦樂乎……青蛇在門外隔室傳音,斥罵他們:「又在胡鬧了!」使五鬼一驚,大元寶掉在地上,發出巨響。
李公甫和衙役聽到了庫房內有動靜,急忙開始行動……
「快拿一錠,走!」青蛇以調虎離山之計,自己顯身分散注意力,將公甫和衙役都引了過來,一路引到仇王府內……
「有種你就給我出來!老子跟你拼了!」
公甫耳邊迴蕩縣令的聲音:「──否則,唯你是問!」更加熱血沸騰,壯著膽子,揮著腰刀,小心翼翼地向前行……
耳畔忽聞嘶嘶聲,猛抬頭,發現一條青色大蟒蛇,正昂首吐信作噬人狀,一聲驚叫「唉!──」,公甫被嚇倒,衙役們循聲及時將他抬回去……
自從白素貞擊退蝦蟆精後,便啟身駕雲飛往峨嵋山,懇求觀音點化,指點迷津:
「雲端下,誰跪在那兒?」大士左善財,右龍女,法相莊嚴慈悲。
「弟子是青城山的白素貞……。」接著便是素貞自敘身世,在洞中千年終得人身,一心想皈依三寶,希望菩薩指點迷津。
「善哉!善哉!難得妳有這份誠心,只是你尚有塵緣未了,又如何能白日飛昇呢?」大士見白素貞一臉不解之情,提醒她尚欠人間一椿深情,素貞猛然憶起,此恩情刻骨銘心,非報不可。
「善哉!善哉!報恩須在清明當天,清明時節雨紛紛,有緣千里來相會;須往西湖高處尋。」大士說完冉冉飛昇,直入雲端而去……
為了尋找前世恩人,素貞騰身入雲前往西湖,途中被天外的巨響攝住……
「何方妖孽,竟敢擅闖天庭,該當何罪?」大帝見素貞頭上有烏氣,眉頭一皺。
素貞連忙解釋如何受觀音大士點化,前來人間報恩,並無他意,說得口沫潢飛,比手劃腳,卻見大帝仍半信半疑……
「弟子有一言不實,他日死於『雷』霆下,葬於山『峰』之中!求神聖開恩,指點我迷津!」
大帝看她無半句虛言,要求一旦報恩完畢,就儘速回覆南海大士,不可迷戀紅塵,自毀道行,素貞允諾。並吞食大帝所贈之仙丹,頭上烏氣全消。
「弟子白素貞,多謝神明成全!」素貞道謝後俯身下凡,人間與天上不同,早已夜幕低垂,晚風漸涼,白素貞一路行來,正揣度今晚夜宿何地?轉角忽見一座古宅,銅門上貼著封條,朱漆盡褪,想必久無人居,見四下無人,便隱身穿牆而入。
剛入室,是個長廊,殘瓦不全,幽幽暗暗,花園裡鬼影幢幢,忽地「刷!」一聲,一隻黑貓踢翻一片瓦,使她一驚……,旋繼響起震耳欲聾的狂笑聲……
「哈哈!好一個美娘子,我在這仇王府中寂寞的不得了,妳來得正好,可以給我作伴──我是王爺,妳就是王妃!」一個猙獰大漢現身,涎著臉看著白素貞。
「你不得無禮,否則休怪我讓你難堪!」素貞正色說道。
「喲!生氣啦!請妳作我的妃子。有什麼不好啊!」猙獰大漢說完伸出大手想摸素貞的臉,素貞往後一退,說道:
「哼,給你三次機會,只要你能贏得了我,我就依你!」
素貞和大漢一同來到廢園中,沒想到大漢在素貞面前,簡直是班門弄斧,無論比身手、比法力或較量膽識,都失敗了!
「哎呀!這是怎麼回事?……」素貞看見猙獰大漢變為青色蟒蛇,戰敗後想尋死……。趕忙閉目作法,救了青蛇的性命。
「姑娘若不嫌棄,我願意終身侍奉妳,作一名忠心不二的丫環。」說完一個轉身,已變成一亭亭玉立的小姑娘。
「哎呀!妳快別這麼說,以後我們就以姐妹相稱,我就叫你小青好了。」
「不,要主婢相稱。姑娘的救命之恩,我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。」
「那就隨妳吧!」說完兩人手挽手,一齊聊了起來。
「一千七佰年前,有一天,被補蛇老人逮個正著,險遭殺身之禍,幸虧遇到一位放牛的牧童,救了我一命。這份恩情,可不能忘恩負義不報答人家啊!」素貞臉上洋溢著報恩的神態。
「所以姐姐就來杭州找恩人了。」小青問道。
「可是『西湖高處尋』怎麼尋呀?」素貞若有所思的樣子。
「過幾天就是清明節,到時候就知道囉!姐姐好心急喲!」小青逗著素貞開玩笑,素貞有些臉紅。
「三月裡來是清明,家家戶戶來上墳;有的墳上飄白紙,有的墳上冷清清──」一個農夫用高亢的聲音在唱著,一邊在整理荒塚上的野草。
在這郊外,可望見西湖那盈盈的波光,和春天裡百花盛開的香氣。
許仙和李公甫、許氏,也帶了把傘、香火祭品,在參差不齊的行列中出現。
在一處地勢較高的墳墓前,許仙和姐夫、姐姐正在祭掃,焚燒紙錢,整理墳頭的雜草、插柳、上香……
他們上完墳,眺望遠方,見春光如錦,景色宜人。
「姐,我們先別回去好嗎?妳瞧,這兒真美,到處走走嘛!」許仙央求姐姐多留一會兒。
「不成啊!你姐夫衙門還有事呢,我也要──」許氏沈吟道。
「漢文想玩,就由他去走走也好;成天守在藥店,會悶出病來。」公甫說完把傘遞給許仙,偕同許氏循著原路回去。
這天,素貞和小青也在附近流連,默默觀察「有緣人」何在。
「須往西湖高處尋,高處尋──」小青口中唸唸有詞,「會不會是這個人呀!他真『高』耶!」
素貞循著小青的手勢看過去,只見一位披紅袍的官人,騎在一匹白馬上,委實高人一
等,紅紅的臉夾著一隻蒜頭鼻,模樣滑稽。
「姐,會不會是這位『高人』呀?」小青悄聲地問。
素貞閉目凝神,雙手合十,口中默誦,透過法眼,看見騎馬的官爺,快速的幻化成前廿世的各種模樣,好似影戲在上演一樣。看到官人最早是個讀書人後,前世的官人又恢復到現在的模樣。
「是個讀書人,是不是他?」小青也看到了。
「不對!我要找的恩人是個放牛的。」素貞搖搖頭,無可奈何地說。
後來陸陸續續有個賣花糕的老人,前世卻是個農夫,另外有個姓「高」的大爺,前世居然是手執尖刀、專門宰豬的屠夫。
看著來來往往的遊人,兩人不禁洩了氣,就往不遠處的小亭子走去。
「我看哪!觀世音菩薩一定是老糊塗了,才會說出這種不明不白的話,害我們白忙一場。這西湖哪裡有什麼『高人』,……」小青話未說完。
「你看,斷橋上那個人──」素貞看見許仙站在橋上瀏覽景色,丰姿瀟灑。
「姐姐!你真有眼光,這人不錯耶!眉清目秀,唇紅齒白,斯斯文文的,像個唸書的。」小青用讚賞的眼光看素貞,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。
「妳知道什麼?沒聽過人家說:『知人知面不知心』。」素貞心裡其實很高興,嘴巴卻故意這樣說。
「那有什麼問題,我馬上就試試他──」小青拉著素貞來到他前面時,故意作法使素貞頭上的金釵落地,剛好掉在許仙眼前,他俯身拾起金釵,卻不見她們的蹤影,正自納悶不已,又見她們出現。
「敢問大姐,是不是在尋找這根金釵?」許仙發現她們,欣然走過去。
「啊!原來是被相公您撿到了,那──」小青捉狹地把聲音拉得很長。
「姑娘別誤會,原物奉還,請姑娘收好!」許仙雙手捧著金釵,兩眼被凍住了似的盯著地上,眼睛都不敢看她們一下。
兩人相視一笑後,由小青接過來──
「那就謝謝相公了。」小青掩著嘴道謝。
「好說──好說──」他退了幾步才抬起頭來,猛然看見素貞那宛若天仙的姣容,一時呆若木雞,兩眼回不過神來。
「怎麼?沒見過大姑娘,看傻了!」小青乘機挖苦他。
「對──對不起!」許仙只覺得耳根發燙,巴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,連忙匆匆離去。
「拾物不昧,這個人倒是很老實的。」白素貞十分讚賞。
「恐怕是姐姐對這個人有點兒意思了吧?」小青窺破心事似的捉狹她。
「不要胡說!」素貞正聲。
「好好,我不說,那,姐姐也該查查他的前世看看呀!」小青向素貞扮個鬼臉。
「咦?他人不見了?都是妳在這兒囉囉嗦嗦的!」素貞四下張望,就是不見許仙蹤影。
「他走不遠的,我們去找,一定還在西湖。瞧姐姐您挺心急的嘛!」小青知道素貞心急的很,也不再多說。兩人騰身凌空尋覓!
果然是春光爛漫、楊柳搖曳,鳥鳴啁啾,西湖十景,果真不是虛得其名。
在岸邊,有人在叫船家,聲音相當耳熟,定眼一看,許仙上了木船,舵公收起跳板──。
「我有辦法了,咱們給他來個『下雨天留客』!」小青閉目唸唸有詞。
一聲巨雷,豆大的雨珠紛紛墜落,行人倉惶地四下尋找遮蔽物,小青伸長了脖子,用非常著急的嗓音大喊「船家──船家──」
「老──船──家,拜託您──把船攏一攏岸吧!我們要去清波門。」小青幾乎是掐著脖子硬是把聲音擠出來。
「哦!你們要雇船啊?不成啊!我已經有客人啦!」船夫說完轉頭划船。
「求求您──行個方便吧,雨這麼大,我們也找不到船呀!」小青已經上氣不接下氣,聲嘶力竭了。
「船家,看兩位姑娘如此狼狽,您就行行好,把船靠過去吧!」許仙覺得不忍心,央求船夫調頭回到岸邊,把兩人接上船。三人進入船艙內躲雨,船家頭戴斗笠蓑衣用力划,小船兒一下晃左,一下晃右,弄得許仙和素貞跌在一塊兒,羞得素貞臉上一片暈紅,許仙連忙走到外頭去。
「姐姐,趁機看看他是不是妳要找的人?」小青把姐姐推到船艙門口,催促她把握良機。
素貞再度閉目合十,口中唸唸有詞,許仙便像變戲法那樣,開始變幻成不同的造形,最後一個影像出來了,果真是一個牧童,驚訝的素貞掩不了喜悅,連小青也感染到了。
船家划著小船,也挺無聊的,就唱起歌兒助興。
「西湖美景三月天,春雨如酒柳如煙,
「有緣千里來相會,無緣對面手難牽,
「十年修得同船渡,百年修得共枕眠。」
這歌飄蕩在這朦朦朧朧的絲絲雨霧裡,格外引人遐思。素貞不忍許仙在艙外淋雨,吩咐小青去請他進艙來。
許仙和素貞再次面對面,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。小青見狀覺得有趣,起了個話頭。「喲!你們瞧,這外邊的風景有多好呀!」
「『上有天堂,下有蘇杭』,我們西湖的美景是舉世聞名的。」許仙一提到自己生長的地方,禁不住活潑起來。
三人聊開了之後,簡直就像話匣子被打翻了一樣,七嘴八舌的,早就忘了剛才的場面,直到船夫喊著:
「清波門到了,女客請下船!」船夫喊著,打斷了小青的笑聲,也使許仙和素貞覺得悵惘。
素貞和小青依依不捨的上了岸,許仙也上岸目送她們離去……
就在這當兒,雨從天上落下來,出乎人意料的傾盆大雨,也許是「天公作媒」吧,使許仙有機會把雨傘借給她們。
「相公,您這把雨傘我們怎麼還你呀?」小青為白素貞撐開了傘。
「改天我自己來拿好了。」許仙邊走邊朝著船走去。
「那你可一定要來啊!記得──雙茶巷,白府!」小青怕他沒聽清楚,把字拉得老長,才攙著素貞離去。
許仙自從結識素貞之後,就害了單相思,常看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。
「那你就去看看人家呀!反正只是去拿把傘嘛!光明正大的,怕什麼?說不定有緣千里來相會呢?」許氏關心的說。
「兄弟,這回我可要恭喜你了,常言道:『男想女,隔座山;女想男,隔層衫。』我看你是要走桃花運了!哈──哈──。」公甫拍拍許仙的肩膀。
鳳山說:「咦?我已經吩咐過今天放你的假了,你怎麼還在這兒磨蹭呢?快點去啊!這可是天賜良緣啊!」
許仙滿懷希望的走著,看到「雙茶巷」的地名,果真有個「白府」的宅子,去叩門環,僕役來領他進去。
這舊王府早已經被白、青兩人裝飾的美侖美奐,有如仙境一般,許仙不免為王府的氣勢所震懾住。
「喲!那把破雨傘值幾個錢?你還真跑來要呢?」小青故意試試他的誠意,就讓素貞先在房內。
「不是的!雨傘算不了什麼,我是來探望妳家小姐的。」許仙難為情地說,素貞在隔壁房裡聽到這話感到一陣高興。
「哼!你來探望我們家小姐,難道就不怕你家裡夫人生氣?」小青故意用責問的口氣。
「小生從未婚配,家裡哪有夫人?」許仙有口難辯。
「噢,你家中既沒有夫人,今天來又不是為了雨傘,那你的來意究竟是什麼呢?」小青兩手插腰,一張厲嘴不饒人似的。
「我──我是想──」許仙說不出口。
「想我們家小姐,是不是?」小青直截了當地問。
「是,啊,不不──我是窮小子,怎敢痴心枉想呢?」許仙看著自己的腳,頭也不敢抬。
「你想也是白想,老實告訴你吧,我們家小姐,她早就有了人家了。」小青說的很容易,許仙倒是聽得很傷心,心如刀割。
「這、這──我、我告辭了。」許仙腳步不穩地要離去。
「那──這把雨傘帶回去吧!」小青拿傘要還給他。
「不,不,這就留給你們家小姐吧,我、我和她總算有一面之緣……。」緣字甫出口,突然嘔出一口鮮血來,臉色蒼白,把素貞、小青和僕役嚇一跳。
素貞此時已快步從房中出來,心中頗為著急地說:
「青妹,妳太過份了!許相公──許相公──你醒醒,看看我是誰?」素貞扶著許仙,許仙恢復神志,看見自己居然在素貞懷裡,又喜又驚。
「許相公,剛才我是逗著你玩的,我們家小姐還待字閨中,沒有人家哩!」小青解釋一番。
「啊?小姐,此話可是當真?」許仙下意識地抱緊她,兩人四目交會,情意無限,就像外邊的太陽,暖洋洋的。
「教他們趕緊準備花堂,姑娘跟許相公就要拜天地啦!」僕役應聲而去。
洞房內一片喜氣,紅燭點點、繡幔從床檐垂到兩雙新鞋上面,一對新人,正在互訴心曲:
「自從父母因病過世之後,我立志改儒習醫,要當大夫!」許仙摟著素貞,情意無限,像紅燭上的火焰。
「要是你真的立志為醫,救人活命,說不定為妻的還能助你一臂之力!」素貞依偎在他懷裡,感到幸福無比。
「我想自食其力,開一家藥舖,也為病患診斷,加上娘子從旁協助我,安居樂業,我也就心滿意足了。」許仙似有難言之苦。
「那──想開一家藥舖,要多少本錢呢?」素貞一心想幫助丈夫達其願望。
「不多不少,總得百兩銀子!」許仙大約估計一下,握著素貞的手,要她別操心,早點入睡。
第二天晚上,小青從素貞那兒得知許仙需要一筆錢,便商議決定到錢塘縣裡去「借」一點兒。
當天深夜,月明星稀,二更伕敲著梆鼓,提著燈籠,自遠處梭巡而來。
小青身著黑衣,迎著更伕的方向,率領五鬼凌風而過,一陣鬼風,使二更伕不寒而慄,手上的燈籠也被吹熄了。突然之間身陷漆黑中,嚇得不敢出聲,僵在一塊兒……
公甫此時有些睡意,但勉強忍住。衙役們依舊四週巡邏,因為庫房平靜多日,使得大夥兒有些懶散,仔細瞧瞧,還有人半閉著眼睡著了呢!
五鬼這次學乖了,不再胡鬧,聯成一線,由庫外到庫內,將五十兩一只的大元寶,依次傳遞,正實行了所謂「五鬼搬運」的計策。公甫雖然睡意正濃,眼皮上上下下像蚌殼一開一閤,倒也看見一錠錠銀子往外飛,大駭之餘連忙揮刀阻止,於是人鬼之戰開始。
「青姑娘,夠一仟兩了!」大鬼說。
「走,我們該回去了!」小青率五鬼逃遁。
氣極敗壞的公甫急入庫房內察看,發現少了一仟兩銀子,而庫門上的庫神卻安穩地坐在那,不禁埋怨起來。
「哎,您老人家多少也得管點事嘛,不能總是白受香火!」公甫關上庫門,正要走,忽然發現大門上的庫神不見了,只剩下大片的紅漆,嚇了一跳,自忖是不是眼花了。
金甲庫神守了那麼久,還沒被人這樣羞辱過,羞辱之下率眾神兵,在中途擺下陣勢。小青率五鬼張惶逃遁,不疑有他,暗招埋伏,敵眾我寡,陣陣敗退下來……
素貞擔心小青,始終睡不著覺,屈指一算,知道小青身處險境,趕緊悄悄下床,趁著許仙酣睡之際,騎著快馬,急馳而來。
換了勁裝的白素貞騎馬來到庫神面前,一招「日月無敵」使庫神不敵。小青加入五鬼,又使神兵轉為劣勢,五鬼士氣大增。
「唉,罷了!反正這庫銀也不是本神的,放妳們過去吧!」庫神雖然這麼說,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!
「那就拜謝庫神了!」素貞收劍,微笑地揮手,她們一齊凌風遁去。
早晨,素貞在觀音神像前焚香膜拜,香煙裊裊,室內迷漫著檀香味。
小青進來,許仙在後。
「姐姐!許相公說,他要回店裡去做生意了。」小青也進來焚香膜拜一番。
「我已經出來三天了,再不回去,家裡會著急,師傅也會生氣的。」許仙有點擔心的樣子。
「你不是想自己開個藥舖,小青妳快去取一佰兩銀子來,給官人帶回去,也好使用。」素貞吩咐小青去取銀子來,交給許仙。
「這──」許仙不知該不該收,一時猶豫不已。
「你就快收下吧。早點合計一下,等開了藥舖,我也好助你行醫救人呀!」素貞說得頭頭是道,許仙只好欣然接受,依依不捨地和素貞道別。
縣衙後堂 公甫跪在地上,四周靜悄悄的,只有楊縣令在冷笑。
公甫不知道已經跪了多久,腳已酸麻的毫無知覺,一顆腦袋被轟得快爆裂,只聽到最後,才勉強記下這段話:
「限你三天之內,把案子破了,銀子給追回來,否則──嘿嘿!否則休怪本縣不客氣!還不下去!」楊縣令說完大步走了進去,瞧也不瞧公甫一眼。這就是公甫記得的一幕了,衙役們隨著公甫回家,老遠就看到廳用桌上兩大錠公庫銀,許仙和姐姐正聊著呢!
「哎!老弟,讓你出去學醫術,怎麼幹起這勾當來了咧?」公甫看見不異而飛的庫銀,赫然出現在家中,示意差役立即將許仙以鎖鍊擒住。
「姐夫──姐夫──」許仙不知所以然。
「公甫,你瘋了不成?這是我弟弟哪!」許氏滿臉疑問,懷疑公甫喝醉酒。
「是親爹也不成!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,走!」公甫不得已的苦衷,摻雜在姐弟哭叫、衙役拉扯中,「人贓俱獲」地將許仙帶走了。
到了衙門,許仙被強押跪在地上。
縣令:「還不從實招來?」兩側衙役大喊著「威武!」一聲,嚇得許仙兩腳發抖,但心想如果從實招來,不是拖累了娘子嗎?
縣令見許仙略為沈吟,怒喝道:「你說話呀!這一佰兩庫銀是從哪裡來的?」
「是小──小的在路上撿到的!」許仙撒謊試圖隱瞞真相,以免素貞被牽連。
「胡說,大膽刁民,不用大刑,諒你不招了,來人呀!大刑伺候!」縣令看他胡說一遍,想用重刑逼他招認。
許仙大叫,素貞早已心靈感應,和小青隱身在樑柱後面,見許仙為了顧及她而甘願受刑,心中大為感動。小青吩咐五鬼架縣令夫人伏在許仙背上,使許仙免受皮肉之苦。縣令夫人被五鬼恐嚇,不敢指使縣令對許仙動刑。
許仙見素貞暗中提醒:「相公,不要擔心為妻的受拖累,儘管實話實說好了。不礙事的,我自然有辦法解決!」許仙正在神志迷惘中,縣令又將驚堂木一拍。許仙一驚:
「大人,小民實話實說,實話實說──」許仙把實情說了一遍。
公甫率眾衙門直奔仇王府而來,只見大片廢園,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。
縣令看了許仙一眼,說:「哼,這像有人住的地方嗎?」
「是,是這兒,我家娘子就住在這兒的。娘子──娘子,妳在哪兒啊?」許仙不解何以一天之間,變化如此之大?
縣令大喝一聲:「給我搜!」衙役等自廢園搜至破廳堂,在後院牆角處,整齊地排列了十八只元寶。
「啟稟大人,九佰兩庫銀發現了,一兩不少!」公甫差衙役把銀子搬回去。
幾天後,許仙因誠實招供,乃從輕發落,發配姑蘇三年。臨行前,鳳山趕到了,帶著一封信說:
「漢文哪,這一封信,你把它帶到蘇州吳家巷『濟人堂』藥材店去。這家店的老闆叫吳人傑,是我結拜的兄弟。他看到我這封信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!」
「謝謝師傅!」許仙收下了信,和姐姐、師傅道別,場面格外傷感。
素貞和小青一路暗中跟隨。
「青妹,你看,那不是官人嗎?他好可憐啊!」素貞欲往下飛,小青連忙阻止:
「姐姐,不行,我們這樣露面,豈不是嚇壞了他?還是等他安置好了,我們找個託詞,再跟他見面比較妥當。」小青心思慎密,勸住了著急的白素貞。
解差押著許仙直往姑蘇,白素貞、小青二人互看一眼,緩緩駕雲在空中相隨……
近中午,許仙揣著信一路尋來,「吳家巷」街道人山人海,視線都被擋住了,正愁不知如何尋起,一股濃濃的藥草味兒反而做了最好的嚮導,「濟人堂」就出現在眼前。
「兩位請坐,有什麼指教嗎?」吳人傑看來約莫四十來歲,前額略禿,嘴上留了八字鬍,含笑相迎。
「吳伯伯好!」許仙彎腰打了揖。
「不敢,這位相公是──」人傑從未見過許仙,正納悶著。
「我是錢塘王鳳山老師的門徒,我姓許。我師傅有封信要給您──」許仙忙將袖中的信拿了出來,恭敬地遞了過去。
「啊!你是鳳山的學生,坐坐──」人傑一面熱絡地招呼,一面拆信詳讀。
吳妻和年方及笄的女兒玉蓮,從屋裡出來。
「爹、爹──啊?」玉蓮一看到許仙,玉蓮羞得滿臉通紅,許仙也看到了她,覺得不好意思,連忙正襟危坐,避開了眼光。
許仙來到藥鋪的這個月,剛好是「濟人堂」最忙碌的時候。人傑忙著為老少婦儒把脈開藥方,許仙就在一旁抓藥、配藥。有時遇到棘手的病歷,兩人就研究起來,商量出最好的藥方對症下藥,加上素貞和小青暗中相助,使許仙處處表現優異,頗得吳家人的好感。
「許大哥,您累了吧!喝口茶歇會兒吧!」玉蓮殷勤地為許仙倒茶然後羞答答地溜回房內。許仙覺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「哇!這丫頭偏心了啦!看見心上人就忘了爹啦!」人傑邊說邊自已倒茶。
「漢文啊!你年紀也不小了,可曾想過要娶妻?」吳氏見許仙一表人材,女兒玉蓮也待字閨中,不妨將他們倆撮合成一對,也許明年此時可以抱孫子了。
素貞隱身在門後,聽見此番話不禁神情緊張起來,小青的心亦跟著緊張起來。
「啊!伯父、伯母,小生已娶妻!」許仙坐立難安,尤其是那口茶,感到不順暢,羞得嗆著喉嚨。
素貞芳心大慰,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。小青卻要姐姐往後看,珠簾後面的年輕少女,掩著臉哭泣轉身離去。
玉蓮哭著跑回閨房,掩上房門,獨自傷心。吳妻來叩門,玉蓮佯裝睡著,吳妻看女兒已睡便為她蓋被,並輕聲掩門離去。
到了半夜,玉蓮輾轉翻身難以入夢,倚窗望見滿天星子,嘆了一口氣,想起許仙,決定為許仙送茶,了卻思慕之情。
此刻夜鶯啼叫,月上柳梢頭,許仙房門輕掩,正在研究醫書,每有疑問便搔頭苦思,更加專心;以致於玉蓮端茶入房都未察覺,忽然前頭有了影子,嚇了一大跳,把書都打翻在地上了。
「噢──原來是妳!怎麼──啦!」許仙詫異為何玉蓮夜半突然站在這裡,孤男寡女的令許仙為之不安。
「我──我看您還在讀書,給您送茶來!」玉蓮把茶擺在桌上,並不急著離去,使許仙更加尷尬。
素貞隱身隨侍在許仙身旁,明白玉蓮想以身相許,急思對策,心想不如作法使吳父醒來尋找女兒,終於化解了危機。
素貞感念許仙的表現,決定現身相聚。小青也希望他們夫妻團聚。
翌日,素貞和小青在許仙經過的路途中,拎著行李一路走來,看起來像被盜匪劫過後,臉上盡是疲憊。
許仙遠遠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,本來以為看走眼了,揉揉眼睛,才發現正是娘子和小青,連忙追上去。
「娘子!我找你找得好苦!」許仙多日未見素貞,思念之情,溢於臉上。
為化解許仙心中的疑慮,素貞告訴他路上遇盜匪,家財都易為庫銀,才產生禍事,如今財產被劫一空,主僕兩人無處容身,所以千里尋夫。
吳家因感念許仙為人忠實,主動幫助夫妻團圓,並協助許仙開了一家小藥舖,以維持三人的生活。
自從癩蝦蟆精被素貞打敗後,便負傷進入深山沼澤中,修練成為人形,專程下山復仇,化名為王道靈,冒充茅山道士。
這個地痞流氓因為自身是癩蝦蟆,略闇水性,便在井水中下毒藥,然後再向世人兜售「神藥」大斂民財。
許仙不知情,受了感染,一會兒吐,一會兒瀉,挺折騰人的。
「哎呀!怎麼病成這樣?再不醫治,恐怕性命難保!咳!」假道士一副慈悲模樣。
「那──有什麼法子?」許仙全身上下已經沒了力氣。
「有!當然有,我有『神藥』,一吃便能解百毒……你要不要試看看?」王道靈隨即從背袋中取出一口藥瓶,倒出二顆藥塞入許仙口中,大約一柱香時間,許仙果然痊癒。
「承蒙道士相救,感激不盡!」許仙作揖道謝。
「不用謝!不過天底下沒有白吃的藥,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,算你五兩銀子就好!」假道士早就算準許仙好欺騙,從他下手輕而易舉。
素貞在後面看得一清二楚,心想事有蹊蹺,於是暗地跟蹤,發現假道士先下毒、後斂財的卑鄙手法,於是暗中作法,將其背袋中之『神藥』換成普通白麵粉,使服用者都失效。
幾天後,白素貞、許仙和小青把「神藥」大批生產,使患病的人一服而癒,許仙的「保安堂」藥舖,門庭若市,一時生意大為興隆。素貞又告知鄉人井水必須消毒,自此病患依次減少,地方人士紛紛上門來道謝,場面溫馨感人。
這一連串的事可把王道靈氣炸了,心懷鬼胎的他,假意來此治病,看見小青頗有姿色,便又露出一副垂涎的模樣:
「噢!原來是青妹妹!我的好妹妹!我的心肝寶貝!」王道靈伸手要吃小青豆腐,小青大怒,和他展開一場惡鬥,王道靈不能取勝,顯出癩蝦蟆原形,要吞吃小青。
「癩蝦蟆休想吃天鵝肉!」小青戲弄王道靈,變成一隻天鵝。癩蝦蟆再怎麼伸長舌頭,也無法吃到在天上飛的天鵝。
素貞聽見打鬥聲,循聲而來,看見這場諧趣場面,不禁「噗哧」一笑。暗中施法幫助小青將王道靈驅走。
「青妹!以後小心點,以免相公起疑心!」兩人想到剛才那逗趣的場面,不覺莞爾一笑。
「普濟觀」殿內香火鼎盛,殿外人潮洶湧,如浪潮般一波波襲來。許仙於呂祖誕辰日來這兒燒香謝神,心情暢快。
廟前街角,王道靈在表演舞劍、吞符、呼風、喚雨等幻術,使圍觀者目瞪口呆,呼叫聲不絕於耳。聞聲來觀的許仙,看見是王道靈便覺無趣,轉身想離去。
「呃,我說那位官人請留步──」王道靈看見許仙左顧右盼,又說:「正是您,許大官人!」許仙知道他八成不懷好意,想走。
「我們有緣哪!」王道靈賊頭賊腦,笑嘻嘻地把胳膊搭在許仙肩上。「鬼才跟你有緣!」許仙推開他,拍拍衣服,整理衣冠。
「祇怕鬼不是跟我有緣,而是跟你有緣。」王道靈看到許仙頭上兩道青色、白色的光束,又補充說:「當心,妖怪就在你身邊!」
許仙大怒說:「啊?你胡說什麼?」
王道靈向許仙使個曖昧的眼神,說:「而且不止一個,是兩個──唔,可以說一個比一個年輕,也一個比一個漂亮。」
「我,我才不聽你的鬼話呢!」許仙要走,卻又被擋住。
「官人可記得『盜庫銀』的往事,那次不是幾乎把你害死嗎?」王道靈看許仙默認又說:「這裡有三道靈符,都是天上神仙所賜,只要官人請了回去,照貧道傳授的方法,保管叫那妖魔顯出原形!」
許仙就用三十兩銀子,買了三道靈符,問清楚了用法,便帶了回家。
素貞和小青正在下棋,忽然棋盤上的棋子都飛舞起來,素貞屈指算來,得知那個可惡的茅山道人又在耍花樣了,便要小青暫且到山裡去避一避,並囑咐要是有雷有雨,就不要出來,等到雨過天青,就一切平安無事了。
太陽高掛天空,天氣晴朗。許仙小心翼翼進入花團錦簇的後院,手上端著一個燃著蠟燭的燭台。放好燭台,自懷中取出第一張金光閃閃的靈符,看看四下無人,便虔誠祈禱,欲焚化時,忽覺不安,執符的手垂了下來,耳畔又響起:
「被降伏的是妖魔,不是你家娘子;如果你家娘子是個正常的人,那她就連一根頭髮都不會少,怕甚麼呢?明理的許官人,你說是不是呢?是不是呢?」
他毅然地,將靈符在燭火間點燃,天上立即開始風雲凝聚,雷聲轟隆響起,狂風暴雨,天昏地暗,宛若世界末日來臨。
素貞先機警地走到窗邊,略窺一下窗外,立即縱身自打開的窗戶向外飛去,穿越層層陰霾雷雨雲層,突然的陽光使她覺得刺眼,揉揉眼發現天兵天將等簇擁武財神趙玄壇,持神鞭,駕雲頭擋住白氏去路。
「大膽白蛇,不躲在深山修練,為何要到人間作亂?」趙玄壇怒喝。
「天君明鑒,弟子下凡,並非作亂,而是報恩。」素貞實情以報,看見玄壇仍用懷疑的眼光打量她,又補充道:「報我家官人昔日救命的恩情,這可是南海觀音大士都知道的事情。」
玄壇:「此話當真?」看到素貞語氣誠懇,又說:「念妳一心向善,並無惡德,這次本神就不追究了!」素貞叩謝,眼看著天兵天將和玄壇一齊昇天。天地又恢復一片清朗。